西清宮中斜著幾株桃花樹,綠葉繁茂,只是猶未開花。
楊本影帶著人,順石板路走進正殿。拉著長長的嗓音通報的宮人,被他一腳踢開。
他進了內室,朱太妃不接見臣子的時候,一向守在內室里批閱奏章。她案前有個香爐,燃著提神的清涼香料。
朱瑩靠著椅搭,手裡正拿著一本奏章看著。
她如今看東西,似乎湊得離眼睛更近了,一絲不苟梳著的髮髻上,也用多餘的飾物,遮掩住攏不進去的幾絲銀白。
楊本影站在一旁,啞聲道:「阿娘。」
朱瑩聽見聲音,目光轉向了他。她臉上半分變化都無,似乎看著他和看著那些題本,並無什麼不同之處,楊本影的心,因此而越發沉落了。
「今日怎來得這樣早?」她微微眯起眼睛,望著楊本影,「先生那裡,難不成你沒有去?」
又是問他的學業。
楊本影想著。
他確實沒有去,逃了今日的課程,只因他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楊本影微微低下頭。他不知自己心裡是何感覺,是失望呢,還是害怕朱瑩往深里詢問,為逃學這件事斥責他呢。
每天她都要過問他的學業,偶爾才讓他看幾個簡單的奏章。他和當年的太子,在她這裡經歷過的事情,確乎是迥然不同的。
他沒有回答朱瑩的話,只是低聲問道:「阿娘,朕聽人說,朕親生的阿娘,便是死在您的手裡。」
他說話時還帶著幾分心虛的恐慌。
朱瑩唇角翹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問道:「不知那個對聖上說閒話的人……是誰?」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小皇帝的怒火。
他第一次在朱瑩面前失了禮儀,聲音高得厲害:「朕問朕親生的阿娘,怎麼能說是閒話呢!」
他試圖從她臉上看到幾分不一樣的表情,可朱瑩沒有。
她目光重新落於奏章上,淡淡地說:「聖上在我名下,名義上就是我親生的孩子。對於聖上的問話,我自然要多問幾句,看看到底是誰傳的閒話。」
楊本影出離地憤怒了。
他質問道:「朕聽聞,阿娘出於私怨,濫用職權,把朕親生之母凌遲處死了。」
他聲音都有些顫抖。
可朱瑩只是平靜地叫來一個內侍,吩咐道:「去東廠,傳我命令,叫蘇純把那個說閒話,亂嚼舌根子的人給我找出來。」
內侍答應著退下。那一刻,楊本影渾身的血都要涼了。
他衝上去,一頭將內侍撞翻在地,踩著他的身體,直衝到朱瑩桌案前。
小皇帝抓起奏章就要摔在地上,可小時候的記憶,一瞬間浮現於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