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礙眼啊,楊本影如此想著。
這樣的為奴為婢之人,不過是依附著太妃得了官職罷了,就跋扈起來,嘴裡連聲「奴婢」都不再說。
從前只有一個「端」的自稱,時刻響在耳畔,如今卻又多了一個。
那陳太監好歹一直受重用,拿名字自稱也無妨,可這剛剛被召回的罪人,有什麼臉用上這般殊榮!
他把滿腔沒來由的怒火,徹底傾泄在王詠頭上,嗤笑道:「王奉御驕矜自傲,令朕深覺不妥,你便跪在這裡,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再起身吧。」
皇帝的儀仗漸漸遠去,王詠垂著眼,依舊跪在路邊。
楊本影想像中的求饒並沒有出現。他得到的回應過於安寧,和朱太妃給他的感覺,是如此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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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本影才因想到了太妃而心煩意亂,太妃的儀仗,便沿著宮道迎面走來。
她似乎只是想簡單地走一走,儀仗極為輕簡,與他擦肩而過時,太妃似有所覺,忽然抬眼,望向路邊。
她的目光頓時凝結在那罪人身上,膠著了,半點眼風都沒給他。
楊本影怔怔地望著太妃的隊伍行去,停下,朱瑩攙扶著宮人的手,從輦上走了下來。
王詠仰頭看她。
那張面對他時瞧著像笑,實則沒有表情的臉,終於漾起幾分真切的笑容。他溫聲說:「太妃,多年未見了。」
朱瑩彎腰攙住他,硬生生把他扶了起來。
王詠略有遲疑,朱瑩便道:「你放心,此後不論何事,都有我在呢。」
楊本影不禁呼吸一滯,怒火中燒。
可他什麼都說不出口,只呆呆地看著朱瑩半是邀請半是命令地要求王詠上輦,王詠卻顧忌著身份,或許還有他,連連拒絕。
最後朱瑩放棄了和他同乘的想法,邀約道:「我想去御花園走走,奉御若沒有事情,不如陪我一起。」
她步行走在前頭,王詠錯開半步,隨在後面,宮人抬著空輦避開。
楊本影情不自禁地叫人驅車跟在後頭。
他不知自己為何做出這樣的決定。
或許是想捉到他們意圖勾結亂政的證據,抑或許,只是不忿於他們獨獨在面對自己時,顯得那樣平靜。
好似他在他們眼中,只是個胡鬧的小孩子,他所說的一切,都沒有任何分量。
他一直隨到御花園外。
御花園中的梨花都開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滿樹都飛了雪。
朱瑩步子快了些,邁步進了御花園。王詠一時沒有跟上,她便站在前頭等著,等到王詠站到她身後時,她還是沒有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