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銀子雖然不算多,卻都是素梨自己掙的。
接下來的這幾日,素梨一邊選適合製作香油的香花,一邊和王四兒一起幫姥爺舅舅在花圃幹活。
這幾日她雖然戴著草帽,卻依舊曬黑了不少。
阿保定下的月季花終於準備齊備了,因為量大,陳三郎便分了兩趟和王四兒一起送過去。
雖是夏季,可是臨河別業內古木參天花木繁茂,倒也涼爽。
趙舒倚著錦緞靠枕半躺在窗前榻上,身前的黃花梨木小炕桌上放著一摞帳冊。
河道監修太監秦霽和河道總督金雲嶺穿著整套官服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俱背脊挺直,等待趙舒問話。
屋子裡靜極了,外面蟬的鳴叫聲清晰入耳,金水河河水的澎湃聲隱約傳來。
趙舒修長白皙的手指翻過帳冊,找出自己折了頁做了標記的那幾頁,聲音輕緲:“這二十萬兩的河道清淤費是怎麼回事?前年的清淤費是十五萬兩,大前年的清淤費是十四萬兩,同一條河道,這幾年又風調雨順,為何清淤費一下子漲了這麼多?”
秦霽看了金雲嶺一眼,見金雲嶺垂著眼帘正襟危坐,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只得起身回道:“啟稟王爺,去年的清淤費其實只有十二萬兩,多出的八萬兩是為陛下運送金絲楠木進京的費用,李太尉下令把這筆開支記在河道衙門帳上。”
這金絲楠木是去年福王病危,陛下命人從海外尋回的千年古木,據說做壽材可以保屍身不腐。
只是後來福王福大命大,被救了回來。
此事出於陛下一片愛子之心,卻不能被福王知道,這李太尉用心甚是惡毒,分明是要讓福王知道內情。
趙舒沒有說話,手指在帳冊上敲了敲,末了卻嘆了口氣:“好了,你們退下吧。”
他知道這些金絲楠木是為他準備的壽材。
人人都以為他忌諱這些,其實多次瀕臨死亡的經歷早已令他看淡了生死。
死就死了吧,對他來說,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秦霽知道自己這下算是過關了,忙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與金雲嶺一起退下了。
到了外面,他才發現自己裡面的白綾中衣被汗水浸透了。
一直走到了花園月亮門那裡,秦霽這才笑著問金雲嶺:“金大人,這樣的暑天,你怎麼不往王爺房裡送冰?”
金雲嶺約莫三十七八年紀,原是泰和帝潛邸舊人,素來沉默端正。
他笑了笑,並沒有多說,引著秦霽去了外面書房——河道衙門的那些官員們都在外書房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