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絳羽捧出一件紅衣,許漓訕笑道:“難不成你連嫁衣都裁製好了。”
絳羽默然,算是承認了。她把衣裳放置一邊,神秘兮兮道:“你可知我為何取名絳羽。”
“這我卻是真不知。”
“我生辰在乞巧後一天,阿爺說我出生時抓著一揪紅色羽毛,於是取名絳羽,還說我是織女鵲橋上的紅衣鵲使,不甚降臨凡塵……”說及此,絳羽忍不住噗地一笑,“實是我那曾祖母嫁給曾祖父時給嫁衣取了這個名字,我阿爺他平白說神論道倒叫我和阿娘忍笑不已。”
許漓看著紅衣上的祥雲圖案,問道:“這,就是‘絳羽’?”
“嗯,阿娘說彈琴之手豈能做女紅粗活,所以我就越俎代庖了,做的是曾祖傳下來的樣式,我自己又琢磨著改了改,漓娘,你不會不喜歡吧。”說完直直盯著許漓的眼睛。
許漓心虛不已,於是掩飾地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怎麼會,只是你生辰卻要送我禮物……而且,你長於我,這你還是自己留著——”
“阿娘說嫁衣認了主便不會改,給你了必須收著。”
又拿李老做幌子,許漓微微嘆息。“我會收著的。”
(三)
看來又是一明月皎皎的清夜。許漓自語道。
她突然想起剛來飛雲閣時,凌媽媽對她說:“任你一手好琴藝,不跟你媽媽學點八面玲瓏的本事也是不長久的。”
“你這漓字甚不討喜。”
“入我這兒第一件事就是取個討巧的名兒,你可想過。”
“蘭?得了吧,我飛雲閣不是喝茶的地兒,叫牡丹啊芍藥的都強了不少。”
……
許漓記得自己與凌媽媽周旋幾度才勸服她,後來,席間一個聽琴的臃腫富商輕佻道:行首真的吐氣如蘭?何不近些讓某探尋則個。
陳年舊事想起來覺得自己一直都十分可笑。取名為蘭便會得人高看一分嗎?行首說白了也只是多幾分才藝的清倌,與那堂上彩衣招展、粉面脂唇四處攬客的並無本質區別。許漓忍辱多年,饒是心志堅定也悲上心頭。
她將嫁衣擱置箱底,不再看它。
(四)
日頭正毒時候,行人仍在奔走。頭戴幞頭、腰纏綦帶的一看便知是縣廨的胥吏,那人將黃麻紙夾在腋下,猛灌了茶攤上的幾碗涼茶,才三步並作兩步走向北門。貼好告示後,他尋了一處樹蔭稍作休息,果然有不識字的老叟詢問告示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