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們逃跑這個時間,是水銀千方百計掙出來的,每一分每一秒,或許身後都會有人追來。她就是再厲害,面對很多身強力壯的男人,也沒辦法從他們的憤怒里逃生。
天色漸漸晚了,她們越過了兩座山,身後的天空是微微泛紅的,那是還有山在燃燒沒能熄滅,飛來的黑灰甚至籠罩了她們一頭一臉,但沒人去管這個,水銀從最開始拉著那個啞巴女人跑,到後來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在山路上。
只有她們兩人,深秋的冷夜卻感覺不到一點冰冷,只有鼓譟激烈的心跳,疲憊卻亢奮的身體,不知疲憊地往前行走。在無邊的夜色里,好像永遠看不到頭的山路一程又一程。
水銀這具身體在夜晚有些看不太清楚,都是依靠著模糊的感覺往前走,忽然,水銀一頓。她好像聽到了人聲,就在前面轉彎的路上。啞巴女人沒聽見,水銀一把捂住她的嘴,又湧出了無邊力氣,拖著她往旁邊的樹叢里躲。
有那麼一陣,什麼聲音都沒有,水銀幾乎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但她一直沒有動彈。
終於,路的盡頭轉彎處出現一點光,有人握著黯淡的電筒走過來。那是幾個村子裡的男人,水銀一想就明白了,村子裡的男人們看到山裡的煙,可能沒有全部回來,而是留下幾個去鎮上找人了,現在才回來。
如果她剛才沒有聽到說話聲及時躲避,被這幾個男人撞上,恐怕只會被他們抓住帶回去,到時候等著她的不會是什麼好下場,不是被亂棍打死就是被燒死。
哪怕是水銀,那一瞬間也在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將呼吸放輕,等著那幾個男人走過去。那幾個人大概也急著趕回去,沒有多注意周圍漆黑的樹叢山林,等到他們過去一段時間,水銀才從地上爬起來,把啞巴女人拉起來,兩人再次沉默地走在山路上。
這一次,水銀更加小心地傾聽著路上的一切聲音,好在並沒有再出現什麼意外,她們在晨光微熹的時候看到了鎮上的房屋。
水銀沒有在鎮上停留,而是直接拉著啞巴女人繼續往前。村子裡的人大多常來這鎮上,鎮上還有村子裡出來的人住著,被他們看到了不是好事,她寧願走遠一點。
離開那個村子只是第一步,還沒到能高興的時候,她必須謹慎選擇更安全的道路。
走到中午,水銀帶著啞巴女人上了路邊一輛破破爛爛的大巴,大巴車去的是一個縣,水銀不知道那是哪裡。
這種小地方的短途客車都是在路邊隨時載客,水銀付了錢買票,隨意找了空位置坐下,連身份證都不用。
她和啞巴女人都沒有身份證,這是壞事,也是好事。
沒有身份證,去大城市買票買不到,但同樣的,那村子裡的人根本找不到她們,只要她們跑到另一個地方改頭換面,想辦法補辦個身份證,他們再也別想把人找回去。
那些人法律意識淡薄,遇上什麼事仍然是習慣村子裡自己解決,這給了他們法外之地的特權,但是同時,他們也要承受沒有法律保護的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