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才子有個成大事的性情。饒是殿試就在隔日,任我如何言語刺激,他依舊拿出一副不溫不火的派頭。我甚覺無趣,便尋了本戲文摺子,倒在臥榻上翻看。
今日這折戲文頗趣味,講得並不是才子佳人的俗氣事兒,而是一名虎虎生風的將相之女,要從一眾爛桃花里挑選一支好桃花的故事。
我看得興濃,不留神手裡的書便被人奪走。
李閒坦然地拿了我的書,坦然地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了。隨手翻了幾頁,抬起頭來沖我一笑:“我當是什麼摺子,你竟看得這般入神,原是這個。”言語間,倒像不屑得很。
我走過去,抽出他手裡的書,端起邊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瞧書的樂趣,除了故事本身,還為瞧出一個感同身受。”我復又躺回臥榻上,就著方才斷開的地方續看下去,又道,“這個理兒,你這種王孫公子,一向不大明白。”
那頭的語調抬高三分,盈盈笑著:“哦,你又曉得我是誰了。”
“遼東沈家,遠南於家,平西李家。我大隨的世家就這麼三個。”我從臥榻上爬起來,望著他,“平西王有十多個兒子,你姓李,八成也就是個平西世子。”
李閒臉上的笑意沒了,一雙眸子黑曜似,深不見底,語氣倒是挺平靜:“平西王有十六個兒子,你以為,我是哪一個?”
我打了個呵欠:“我怎知你是哪一個。”午後困意上頭,我拉過薄衾,在臥榻上躺平,添了句,“你是誰都不打緊,只一點我得給你提個醒。縱然遠南王一家子權勢滔天,你莫跟他家大世子於閒止走得太近就是。”
屋內良久沒了聲響,我卻越睡越不自在。朦朦朧朧張開眼,不慎駭了一跳。
李閒不知何時挪了過來,立在臥榻跟前,幽幽地盯著我。
見我睜眼,他頓了一下,忽而莫名其妙道:“你的成見倒是大得很。”
我“啊?”了一聲。
他不咸不淡地掃我一眼,舉步跨出書房,拋下一句:“陪我出去走走。”
我曉得人逢大事前,都有些反常。我大哥登基前,看了一晚的傳奇小說;慕央
第一回出征前,拭了一宿的劍;二哥跟二嫂和離前,來我宮裡哭了一夜。
明日就是殿試,李閒不在書房裡溫書,反倒要出去走走,大約也要反常了吧。
我尾隨過去,打聽道:“你打算上哪?”
李閒腳步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唇角一勾又噙出笑來:“城西有座月老祠,聽說那裡的姻緣簽甚准,你隨我去搖一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