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怨宮裡的規矩多,自己卻學得認真。
人好像總是這麼矛盾,心思昭然的時候,想把心思藏起來,身處寂無人的長夜,又盼著驚雷破空。
嬤嬤過來說:“蘭二小姐,該試吉服了。”
那身鳳袍穿在蘭嘉身上當真好看,好像自朝霞里流淌出的一抹彤色,威儀萬千,明媚生光。
換上鳳袍,嬤嬤又幫蘭嘉戴鳳冠,蘭嘉對鏡扶著髮髻,一面對我說:“當年太上皇娶孝昭皇后,我進宮觀禮,覺得很隆重。而今發現,帝後成親雖然隆重,一道一道的禮制,都是做給天下臣民看的,可能是這一日盼得太久,等真的來了,心裡竟覺得平平無奇,眼下叫我掛心的,反倒是明日夜裡的婚宴。”
一旁的嬤嬤接話道:“聽說明日的婚宴上,皇上會以大隨開朝之初,襄陽公主的賜婚禮為昌平公主賜婚。”
蘭嘉從鏡中看我一眼:“我始終盼著你能順心遂意,但今時不同往日,有些事我不知你怎麼想的,但到了這個當口,你即便放不下也該放下了。”
她話裡有話,我不是聽不出來。
三日前,慕央的腿疾好了些,進宮面聖,我將方清遠新調配好的藥膏拿去給他,走到子歸殿外,與慕央、二哥、於閒止與沈羽撞了個正著。
於閒止的目光落在我手裡的藥瓶子上,一時沒有作聲。
我沒將藥膏給慕央,讓小三登仔細收了,讓開道讓他們先行。
這事原是一樁小事,誰知我在大皇兄的子歸殿裡避了半刻出來,二哥還在外頭等我,將我拽到宮牆邊問:“你明知於閒止,沈羽和慕央都在子歸殿,你是故意來的?”
我沒有答話。
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兩步,又斥道:“碧丫頭,這回過分了啊,你還不如把那藥瓶子給慕央。”
給了反倒坦然,不給才是欲蓋彌彰。
可三日後大皇兄就要賜婚了,於閒止與沈羽的心思深不可測,我若不藉此機會,利用慕央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沈家的四萬精兵,我怎麼替大皇兄討回來。
凡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拖泥帶水,於人於己百害而無一利。
臘月三十,京師迎來了我大皇兄登基後最熱鬧的一日,紅綢如雲如霧,一直從城東的蘭府,鋪到了九乾城金鑾殿前。
墀台兩旁的雪被掃盡,冬陽朗照,傾灑在丹墀旁早開的迎春上。
十萬禁軍身著銀藍鎧甲,在墀台下排開列陣,陣勢綿延,一望無際。
墀台上,文武百官候在外圍,親王宗室立在金鑾殿左側,右側是妃嬪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