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沈三少實不必這麼客氣。”
去年輕描淡寫一句想接凌娘子進京已是機關算盡,我真是怕了他。
沈羽悠悠地看了我一會兒,忽一展顏:“公主國色,沈某為公主作一副畫罷。”
我還沒答,小胖墩子歡呼一聲:“三叔最擅畫,阿青也要與嬸嬸一起入畫!”說著,滑下椅凳,攀上我的膝頭。
我只好吩咐人備筆墨。
沈羽親自磨好墨,提筆時看了我與小胖墩子一眼。他背光而立,作畫的樣子倒是認真,偶爾側身取墨,一束春光便歇在他的眼角。
遼東沈三少其實生得十分清俊,眉是修眉,眼尾是燕尾,虧得他平日一身錦衣佩玉徒增風流,若換了斕衫,就是實實在在的陌上公子了。
可是,這麼一個清雅的人,卻是整個大隨,甚至整個中土大地上最聞名遐邇,天賦異稟的將軍。分明只長我二哥一歲,朝中乃至遠南與平西年輕一輩的武將,許多都受教於他,要尊他一聲師父。
不過片刻,沈羽將筆一收,笑道:“畫好了。”
我愣道:“這麼快?”
牽了小胖墩子過去看,竟不是工筆白描依樣畫樣,墨色在紙上浸染開,寥寥幾筆寫意,就把姿態擬得惟妙惟肖,裙下一條絲絛翻飛像有風一般,樑上橫斜的桃花枝盎然熱鬧。
我不由贊道:“三少真是好畫技。”
沈羽正重新端了他那盞銀針來飲,聽了我的話,應道:“技藝一途,沒什麼捷徑,都是千錘百鍊的結果。”將茶蓋子一合,走近了些,輕笑道,“左右你我日子還長,公主若有心,沈某日後願將畫技傾囊相授。”
他又編排起我與他的親事。
我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阿碧是朽木,就不勞三少費神了。三少府里能成材的棟樑多的是,昨日聽阿青說,似乎有個姓凌的娘子要跟著遼東王一併進京?”
沈羽沒答話,噙著笑意看了小胖墩子一眼。
小胖墩子伸手捂住嘴巴。
沈羽於是不再糾纏,自袖囊里取出印章,在畫上蓋了個戳,牽著小胖墩子施施然遠去。
我原以為沈三少此番前來,實在是因為得知沈瓊即將進京,太過開心所致,興頭上得意一陣便罷了。沒成想翌日晨起,推窗一看,他披了一身風露立在院中,說:“一想到就要娶公主為妻,歡喜得整夜睡不著。”
此後幾日,他每日都來看我。呆得不久,卻來得很勤,每日至少兩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