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默默觀察著,下意識模仿著自己父親那偉岸的形象。
他想成為俞建州,成為一個和他一樣永遠自信、運籌帷幄的人。
這一刻,這座山就這麼在他眼前坍塌了。
俞明川回了神,他頓了頓,對趙叔說:「讓他自首吧,那筆錢我不要。」
「你不要怎麼辦呢?」趙叔氣急敗壞,他覺得這完全是未曾吃過一天苦的公子哥自以為是的混帳話。如今這樣的世道,沒有錢你算什麼呢?沒有錢你什麼都不是。
「你別跟我胡鬧,」趙叔道:「聽我的,將錢拿著,出國,至少把書讀完,你爸爸……我們再想辦法。」
「趙叔,」俞明川重複了方才的話:「我不要這筆錢。」
「你……誒……你這孩子……」
無論趙叔怎麼勸說,俞明川都沒有接受這筆錢。他主動將信息匯報給了大使館,給父親爭取了一定量的減刑。
在俞建州入獄前,俞明川被送去了美國,他終於知道了華盛頓的冬天會有多冷。
在北美和西歐之間穿流的北大西洋暖流無法給俞明川狹小的公寓帶來一絲熱氣,廉價的公寓房租無法負擔,房東停了暖氣。
華盛頓夜裡最冷的時候,溫度有零下幾十度,東風一刮起來,整間屋子都在嘩嘩作響,水管子裡出不來水,因為內部被一根完整的冰柱凍住了,要用扳手不斷地敲打,直到冰碎成塊,然後被流水衝出來。
他在夜裡寫論文、接筆譯私活,有時候冷得實在受不了了,便從水管里接冷水沖臉,因為零度的冰水,比已經凍僵了的手腳暖和的多。
這個時候,他突然沒有朋友了。
向來對他好言相對的朋友漸漸與他疏遠,大家都是精明的上層社會精英,從不做不利於自己利益的選擇——一個倒台官二代的兒子,前程是一條死路,還有什麼必要結交?
俞明川獨自走在飄雪裡,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衣領、他的眼睫,比寒冬更冷的是人心。
他一直從冬天走到了夏至。
七年過去,那段寒冷刺骨的日子漸漸遠了,如今他懷裡有一團火,於是走到哪裡都明媚如六月盛夏。
他重回了他本該站立的制高點,他依然有錢、有地位、有名聲,甚至還有一個少年時深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