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握傘柄,打橫躍起,順著風向騰空旋轉,傘面的牡丹被他舞成了團花,也不知制傘的工匠用了何種顏料,哪怕這叢花被狂風暴雨所圍,卻依然鮮艷欲滴。
碰撞的法力逐漸散去,少年旋轉也舞到了盡頭。
等四起的煙塵慢慢沉澱,他持傘立於場中,配上持劍懸於微北生喉間的凌玥,倒像是一副煙雲繚繞的石青畫作。
「微師兄,承讓。」
凌玥散掉手中的劍芒,對著微北生一拱手,後者則摸著脖子,唇畔露出了一抹苦笑。
二人確實點到為止,可他也切切實實的輸了半招。
然而,到底要選玉泉山還是太華山,還是看楊戩自己。
將手中的油紙傘重新收好,少年看著二人嘴唇微啟——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突兀的驚呼打斷了他的動作,衣衫凌亂的凌湛從東倒西歪的人群里爬了出來,隨手抱住正巧站在那邊的段情,一邊把人當樹爬,一邊騰出一隻手來對著少年使勁指。
「我認得那把傘啊!」凌湛拽著護著褲腰的段情瘋狂搖,「昔年先帝親手扎制了兩把宮傘,一把名永固,賜給了當今官家,一把名燭影,賜給了羅纓公主。」
「他手中的就是燭影啊!」
「我說怎麼看他這麼眼熟,羅纓公主和官家是一母同胞,他和官家起碼有四分像!」
羅纓公主。
這個名字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都是大晉朝的禁忌。
在先帝那一個比一個出色的子女里,這位排行為七的公主原先並不招人眼。
比起英明神武的兄長、野心勃勃的姐妹,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既不爭也不搶,連話都很少說。
唯一可以說的,似乎只有那張如空谷幽蘭般的臉,可惜性情太過木訥,看久了便總覺無趣,甚至有好事者在背後喊她「木頭美人」。
就像先帝賜下的宮傘之名,她是火燭留在桌面的搖曳倒影,雖不失婀娜多姿,卻也無人流連。
直到十八年前,這個似乎已經註定隨波逐流的公主帶著自己的宮傘,獨自走出了這座吞沒了她所有兄弟姐妹的皇城。
先帝震怒。
可當日值守的宮人誰也說不清,公主到底是怎麼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此,「羅纓」這個名字就成了皇宮中的禁語,稍微露出半個音,都會招來殺身之禍。
在大部分人的心裡,這位柔弱不堪的公主早已暴屍荒野。可如今,有一名姓楊名戩的少年帶著她的宮傘,重新出現在了世人眼前。
「羅纓沒死?」
早在二人開打時就一個躥高躲到宮殿立柱上的考雲臻露出了半個頭,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楊戩,仿佛在看什麼珍奇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