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這裡,濃霧終於散開了些。
那是一座足有一人高的漢白玉立碑,瑩白的碑面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上有四個古怪的字符,只是刻字顏色十分稀奇,倒像是有人用手指沾著鮮血寫就,等到血漬乾涸就變成透著一點猩紅的烏黑。
凌玥彎下腰,用手指觸摸著碑上的字跡,「再往前走,就是我家的祖墳了。」
楊戩順著望去,就看到層層迷霧中隱隱有道道凸起的黑影,只是比起墳包或者墓碑而言,這些黑影未免形狀過於隨性,倒像是一個個盤坐的人影。
「按照我那死鬼老爹的說法,祭祖只能走到分界石前,因為再往後就是幽冥鬼蜮,活人不可踏足。」
站直身體,凌玥將手伸進衣袖摸索了片刻,像是捏住了什麼,用力向外拉了半天,才隱隱的冒出了半截傘柄。
「啊,有點卡住了。」她喃喃說道,握住傘柄使勁一拔,隨著「嘩啦啦」的聲音響起,一支靛藍色的油紙傘竟然就這麼被她從袖子裡拔了出來。
「我的袖裡乾坤還是要再練練啊。」這麼嘟囔著,凌玥將燭影交還給原主人,後者接過傘柄,看著粘了一塊蛋黃酥的傘頭,心情有些複雜。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師姐的袖子裡到底藏了個怎樣的儲物間。
「走吧。」整理完袖子的凌玥拍了一下小師弟的肩膀,「一會兒看到什麼都別嚇著。」
二人一左一右越過石碑。
楊戩覺得自己像穿過了一層氣泡,四面八方襲來的阻力在鮮血符文的作用下變成了溫順的流水,只需輕輕用力,就足以掙脫出來。
「啪!」
氣泡破裂的聲音在少年耳畔炸響,迷霧消散,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隨著陡然清晰起來的視野,楊戩看到了無數道沖天而起的冰柱,每根冰柱中央都盤坐著一道人影,層層冰凌包裹之下,他們雙目緊閉,容貌恍若生前。
「想讓修士入土為安很難,」凌玥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畢竟這群傢伙肉身太過強橫,隨便埋進土裡,說不定哪天就會竄出一個旱魃,對你照臉來一招赤地千地。」
「到時候我們就不能叫雲湖凌家了,只能改名叫求雨大師。」
楊戩想了想,竟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你看他,」凌玥一指離他們最近的冰柱,裡面的青年只剩下了大半截身體,「外出遊歷的時候非要去拆散人家書生和女鬼,結果女方是個千年道行的鬼王,被憤怒的女鬼一把撕成了兩半。」
楊戩:「……」
「你再看他,」凌玥又一指另一根冰柱,裡面的中年人一副死不瞑目的猙獰模樣,「太過好吃,怎麼都管不住嘴,在南洋被人忽悠著吃了片鮫人肉,被毒的七竅流血。」
楊戩:「…………」
「埋在外圈的傢伙,都被視為凌家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