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要一路寂寂然回府了,不想道經一處街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淺香坐的靠近車簾,疑惑地一掀帘子,當即驚呼一聲,興奮地轉過頭來:“小姐,是阮公子——就是那個阮公子!”
天下姓阮的何其多也,以“那個”來代指未免語焉不詳。然而在京城附近,女子們這樣說的只會有一個——阮成章。
即使在遙遠的連城,蘇慕對他也有所耳聞。不過到底她功課繁重,本身交際也不廣,這耳聞有限的很。
此人本是當今天子的幼子,早年因其好友無子,過繼過去,不想後來當今有了這番身份的變換,自然血脈不能流落,然而再改換姓氏又有違昔年之誓。索性好友也曾追隨開國,遂破例封其為唯一的異姓王,正好由阮成章繼承王位。當然,附加條件是,這一支以後只會成為普通的宗親了。
他博學多才,詩名極盛,但另一個名聲卻要蓋過才名——
四野俱靜,幾乎讓人想像不到這裡是街頭。單獨的聲音因此別具靜謐的美感……
“聞聽蘇小姐佳名久矣,今特來一見,望求應允……”隨著說話聲漸近,馬車車簾被人向外一拉,蘇慕眼前赫然一亮!
馬車夫早就退到一旁去了,幾個侍女除典詩之外都動作一致地跪坐著俯低身子,以視線餘光偷窺。典詩見狀也遲疑地跟著俯身。這街道原本人員寥落,然而就在少年一掀車簾之間,以馬車為中心不知何時竟密密匝匝圍上了幾圈人,無論黃髮垂髫,人人雙眼放光,神情激動,然而就是這樣摩肩接踵的樣子,竟沒一個人發出聲音!
他開口時,聲音如鳴泉響奏山間,輕快悅耳,踏上車架探身前視的動作也優雅無比,蘇慕再看他的容貌——
昏暗的馬車,隨來人揚手的動作射入絲絲縷縷的陽光,恰到好處地親吻著他的高冠烏髮。他的神情坦蕩,身姿形容自然而然有一種高華雍容的貴氣。在大街上攔住貴女的馬車請求一見,這樣的行為是極大膽狂放的,但是由他做來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人們說,他的行為發之於心,因此不但不把他的行為與一般浪蕩子等同,反而追逐、傳唱……這裡面也許還有他光艷照人的容貌引起的反應。
阮成章自掀了車簾,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蘇慕。
他早就聽聞才女孫韶收了一名徒弟,無奈路途遙遠,最重要的是聽聞其人年紀尚幼。因此一直沒有拜訪。昨日聽聞她來了京城,他就想著拜訪了。這次原本是去郊外縱馬,耳聞路人談起她的車架經過,乾脆轉了方向來請見美人。
他突然嘆了口氣。
那些傳說中的美人如果都是她這個模樣,也許就沒有人會說前人荒謬,名不副實了吧……
蘇慕神情自若,被這樣打量又有些無奈,她微微側坐著,不願眾人都聽聞到,低低的,“公子可興盡而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