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在度過嘉興關之後,便算是進入了關內。雖此去燕京還余千里之遙,但所有人都松下了一口氣。
從嘉興關一路到雙城防線,遍地都是戰後的遺蹟。有陷落的村莊,有被叛軍屠殺的萬人坑,還有路途上數不清的平民屍體。
原本奉旨歸京的征西軍,沿途撿著屍首,就地埋了起來。
就這樣,征西軍足足多走了兩個月才最終返回了中州大地。
他們走過雙城,尚且能看見戰爭遺留的痕跡,但越往前走,這痕跡也就越不明顯。大軍一直走到雙城以東之後,只見周遭一片祥和,並無絲毫戰亂的蹤影。
時值年尾,戰後的中州漸漸開始熱鬧起來。三十多萬征西軍奉旨暫時駐紮在燕京城郊的趙村。兵營綿延百里,場面煞是壯觀。
有許多附近的百姓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不由地前去趙村湊熱鬧。甚至有不少百姓見征西軍衣衫單薄,軍糧單一,竟自發地將家裡多餘的棉被和玉米、粗糧餅子送到軍營中去。
即使是未曾上陣殺敵的人們,也都明白在遙遠的西境曾經發生過多麼慘烈的事情。這些平頭百姓們不善言辭,只自顧自地從手中的籃子裡掏出饅頭、玉米來,硬塞進士兵們懷中。這或許是他們用來過年的糧食。那些士兵們也不懂道句謝,拿起來便大啃著。這或許是他們一年多來頭一回吃到家鄉的饃饃。
戰爭不帶溫度,而人心向來不是如此。
皇帝的御詔很快便傳到趙村,無非是些慰問的話,諸如:征西軍如何辛苦,今日大勝,朕甚感寬慰。念諸卿舟車勞頓,遂遣景太尉攜補給物資分發與征西軍。待全軍修整完畢,便召將領入宮覲見。
海月聽完荀徹轉述的詔書,抬眼問道:“師兄,那景太尉何時來趙村?”
“約莫明天吧,今天都已經這麼晚了。”
她站起身,樣子像是有些煩悶:“師兄,我可否告個假?”
荀徹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只見海月嘆了一口氣道:“我想今夜回祭酒住一晚。”
“明日待景太尉來過了再回去也不遲。你如今是御筆親封的驃騎將軍,又不是一般的無名小卒,怎能說走就走?”
海月默了良久,又開口道:“師兄,你可知道,我在嘉興關的廢墟里發現一個秘密。當年長城守衛軍的統領徐盡揚向京城發了數十封急報,卻全被景太尉斬下。”
荀徹大驚,道:“景太尉緣何這樣做!?嘉興關死傷慘重,連同雁北也盡失敵手啊。”
“師兄,朝堂之事是你我從未踏足過的。可是我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師兄的嫡兄,似乎與景太尉私交甚好。”
荀徹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默了良久,道:“海月,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切莫再向旁人講起。”
海月蹙起眉頭,輕聲道:“師兄,葉清桓於我曾有大恩。我這一生若能再為他做些什麼,也就只有這一件了。”
“月兒,那我問你,你如今能做什麼?你一個新封的驃騎將軍,難道就急著要去拔出這大明朝堂上最大的一棵大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