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伸手向我的小腹。雖然被杉櫻刺了一刀後,我換了一身布衣,但傷口卻總是撕裂流血,從內到外浸染了一片鮮血的痕跡。
我一身布衣,滿身傷痕,趕路的泥土灰塵都還粘在身上,與眼前這白到過分的人相比,簡直可以說是髒到過分了。
「我在這裡等你,我本來打算等到被殺死為止,那樣或許還能再見你。」她如此說著,捧起了我的手,卻又看到了我手上無數的割痕。
「笙兒,為什麼會這樣?」她的語氣在發抖,「你到底遇到了什麼,遇見了誰?」
「我遇到了豐絨花,遇到了二哥和杉櫻。」我如實說道,不知為何心如止水。我不該哭嗎?我不該感到激動嗎?就連我自己在心底都在為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感到困惑。難道我一直以為的感情與執著,都只是自己想的而已?
「我懂了,我都懂了」她點著頭。確實,她是精通馭人之術的帝王,以她對豐絨花和杉櫻的了解,應當是不用我說就把發生過什麼八九不離十都猜到了。
「我們——我們可以離開單寧府了,我等到你了。」她繼續說著,放開了我的手。確實如我所想,卓娜提亞一直以來都是在單寧府等我。她居然真的為此大動兵戈,改變戰略。
「提亞。」
「嗯?」
我喚她的名字,她便看著我。
那耳光聲很是清脆,或許也是我十幾年來第一次動手打人。從來都是被人毆打的奴隸,第一次因為心中的忿怒而打人,而被打的卻是一方雄主。如此的故事若是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
卓娜提亞並非碰不得,她是個親臨戰場,也曾受過溫良玉欺辱的人。一掌扇在臉頰上,讓她抬手捂臉都做不到。但她卻側著臉,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怎麼想也想不到為什麼我會這麼做,也想不到為什麼我要如此。
「芙蔻死了,貴吉爾氏族死了很多人。」我說道,「我這一路,見到的死人太多了,太多了。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沒有改變。」那話語就像是本能一般脫口而出。「杉櫻也已經萬劫不復了,你不是最怕她如此嗎,不是為此不惜把她貶為閒散王爵嗎?為什麼還是發生了這種事?為什麼還是會變成這樣?」
她轉過頭來,那表情五味陳雜,卻沒有任何的回答。可能是太可笑了吧,一介奴隸,用自己可笑的認知範圍和觀念來衡量一個帝王的大業,來提出質問。或許是可笑到難以回答了吧。
「當初我求你不要為難芙蔻,後來杉櫻甚至捨身救你。芙蔻,芙蔻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她就那樣死在了豐絨花手裡,被裝進棺材送到很遠的地方還要給別人看。」越說越是覺得委屈,為芙蔻覺得委屈。
「如果你還活在李逸笙的陰影里,還想著那些事,還想從我身上再索取對你自己的慰藉,那我來告訴你事實——」
「我都知道了。」她打斷了我,「來到李府後,我就都知道了。祿王曾經在這裡設靈位祭拜你的家人,我就看到了你們姐妹的靈位。」
「你都知道了,那就好。」我也不想再繼續說這件事了,它令我感到頭暈。為什麼等了這麼久的重逢,會是這種樣子?我就是為了打罵別人,才趕了這麼遠的路嗎?就為了和小孩子一樣傷害對此懷有期待的卓娜提亞?
或許我該走了。一切的期待,別人對我的期待,我自己的期待,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轉過身,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