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顰被那一車惡臭撲鼻的屍體嚇到,此時心情悽慘鬱悶,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韋一笑知道她氣血淤塞,強塞無益,也不來勸她,低頭慢慢吃飯。
林一顰向他瞧去,只見他抬手舉筷動作緩慢至極,不悲不喜,漆黑的眼睛泛著冷兵器般的寒光,直直盯著桌子。臉上黑色煞氣越來越濃,全身隱隱散發出一股刺透人骨的陰寒戾氣,就像他那把漆黑的利刃,只看著就能被刮傷眼睛。心中一寒,知道他要大開殺戒。
同行半年多,韋一笑時常與人比拼武功,雖然有時對手人數眾多,武功高強,但即使情形再危急,他也從未在她面前殺過人,都是掌拍指戳,連見血的兵刃也不用。
林一顰當然知道這些武林中人誰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物,韋一笑不過是不願嚇壞了她,出手才從不見血。
若非那次意外,就算不是穿越過來,他們也絕不會有任何瓜葛。兩個人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喝一樣的水,在一個世界裡相遇,卻從來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他偷偷出去,他靜靜歸來。
她安然熟睡,她微笑迎接。
他眼神清澈,他語言平淡。
她月步安然,她從不抱怨。
他身上乾淨,帶著血腥氣味。
她假裝不知,她言笑晏晏。
即使一個俠骨丹心,一個心地善良,但對待生命的態度,三觀的距離,卻有著八百年的時代的差距,兩條道路的分歧。
林一顰不是聖母教成員,但盛世平安,保護周全,自然覺得萬物都應該有自己的生存空間,縱是大惡也有接受懲罰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權利。況且民族融合,國中再無手足兄弟互殘,若不是親眼見到元人霸道殘忍,也不會有強烈的大漢族思想。
而韋一笑不僅是武林中人,更是熱血沸騰的革命反叛,行俠仗義也好,驅除元虜也罷,本質上都是消滅生命的存在。他不願在她面前殺人,雖有保護之意,但又何嘗不是希望兩人距離不要繼續拉遠?
運河修建的意義,在見到這慘狀後是再也說不出口。她往日常常自豪吹噓自己家鄉繁榮富強,卻不曾想這和平富裕的背後,積累了幾千年祖輩的犧牲貢獻。她的幸福平安,是多少葬身河底的祖先換來?鄙視古代的落後凋敝而吹噓現代的先進富強,可謂數典忘祖,忘恩負義之極。只是修建運河乃帝國重要政策,貫徹幾十年花費人力無力無數,豈是殺得幾人便能改變?
林一顰種種思緒紛繁,一會兒想到和韋一笑的差距,一會兒想到那沒入河中悄無聲息的孩子,無奈、悔恨、不甘、茫然交錯,竟怔怔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