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塾之事,本是回銀城前就做好的打算。這瞬有後生留心,江老太爺也樂得相談:「前幾日我兒磨破嘴皮,那屋主仍不肯賣,公子竟是如何得手?」
像是丟石子引路般,周晏西不緊不慢:「晚輩行商,向來俗人,不過給了五倍價錢。」
「那地雖好,城郊交接,安寧便利,卻委實不值當這般多銀兩。先前我已命小廝將地契送回周府,公子這好意便心領了。」
江老太爺拒絕得直接。
周晏西笑意更甚:「坦誠講,晚輩一家都不曾熟讀聖賢,整日裡只忙於生計,同錢打交道。是以旁人都道我周家人鄙言粗。眼下敢問老太爺,難不成您也認為粗鄙之人就全無善心嗎?比之行商,晚輩知曉辦學之事,更乃銀城久榮之計。」
默了片刻,江老太爺終是頷首:「既如此,卻之不恭。」倏忽間,他恍覺這周家的年輕人必然是個角色。一言一行,皆是有備而來。
不過且不管此中有何目的,他倒也難得遇見這麼個有意思的小輩。眼裡分明藏著東西,講出的話卻又著實真切。
俗話說,見好就收。周晏西捏著分寸進入收尾:「今日晚輩之舉,皆乃家父家母授意。他們向來心熱,只是羞於學識,未多表露。想著鄉人情切,還望以後兩家多多往來。喝茶看戲,都是高興。」
「自然,故里鄉親本都一家人。」感於肺腑,江老太爺眼神掠過院裡眾人,心底生出暖意。
至此,周晏西總算鬆了口氣。
後頭席間周老爺得了消息,也是一通誇獎:「不得不說咱家這小子辦事,還真厲害了得,從不失手。」
「要真厲害,怎麼現今二十有二,還沒娶妻?」 周夫人卻顯然還生著半個月前的氣,此刻逮住機會又低聲嘲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不能人道呢!」
激得周晏西一個起身:「得,娘,我現在就去。」
「誒誒誒,去哪兒!去娶妻?」一個抬手,周夫人拽住只廣袖,心情振奮。
然而周晏西悠悠側過臉,嘴裡蹦出三字:「去、茅、房。」
「滾犢子!」
意料內,一聲低罵入耳。但周晏西根本不在意,擴擴胸,抓著個小廝問路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等他如廁出來經至中院東廂房,眼前愣一下晃過個蹣跚人影,只覺像極了李記鋪子的老掌柜。
……這樣一來,席上每桌的桂花糕就說得通了。
出於好奇,周晏西快步跟了上去。誰知路上瞧著這江家府邸造景別致,一分神,到了後院便把人跟丟了。
本來身為外客不宜久留,可偏轉頭間,近處一景象引他駐足。視線里,牆角一棵花樹正盛,樹下擺長椅,椅上躺一瘦削女子,女子面蒙方帕,似在午間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