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屏旁,衣襟略松的周晏西細想片刻,倒也真答:「也有,學得一句『近水樓台先得月』,爹你細品。」
得月?得什麼月?
周老爺摸不著頭腦,湊近了屏風正要問,卻瞧見自家兒子一身襴衫破了洞,還灰頭土臉,一身疲態。
故而略一思索,他就岔了道:「看來臥雲山山高,著實累人。乾脆夜裡讓廚子燉些肉湯給你好好補補……等等,說起來咱家這廚子最近怎麼手藝下降了,哎,這兩日的飯,我跟你娘吃著都不香了。」
「……」
周晏西聞言色改,立時溜去了屏風裡間換衣,並掀起新話題:「爹,今日詩會果真嘆為觀止,連那些個文人身邊的隨從僕人,隨隨便便都能吟上幾句。所以您看,咱們府里的家丁丫鬟,是不是也得學學?」
剎那,一陣穿堂風過,隔著屏風,拍掌聲啪啪啪響起。
「好主意!甚好,甚好!」
毫不誇張,周老爺非常亢奮,連平日總耷拉著的眼皮都一展開來:「我以前怎麼都沒想到呢?咱府里那些個家丁丫鬟,十個裡頭有九個都大字不識,現在看來還真是丟面吶。」
「對呀爹,既然咱家要朝著世家大族發展,怎麼也得齊頭並進。」更完衣,周晏西又風度翩翩走了出來,順帶來個推波助瀾。
這不,周老爺大手一揮:「明日,明日你就請個先生來!」
「是。」
側身遙望窗外,周晏西隨即暗笑,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瞧,某人不是喜歡去學堂嗎?得,那他就把學堂搬到自個兒家裡來唄。
於是乎第二日,周晏西一大早喊丫鬟給他翻出件藍綢面的袍子穿身上,外頭套同色系紗衣,腰間系碧玉絲絛,腳上又踩金線鑲邊的黑色革靴,風風火火去了江府。
彼時江繁綠被喚到前院正堂,還未進門,便聽見滿堂的笑聲。進了門,又看見老的少的各個眉眼彎彎,如沐春風。
尤其周晏西,一對眸子盯過來,蹭亮蹭亮的,嘴角還勾起個大弧,露出排整齊皓齒。
「江小姐來了。」
見他從太師椅上起身,她款款走過去,禮貌回笑:「周公子。」心裡卻如臨大敵。本來嘛,每每瞧見他這雙幽深狹長的狐狸眼,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未料,堂前主位上的祖父此時開口:「綠綠。周公子來,是想請你去他府上教學。」
教、教學?是聽錯話了麼?不該呀,分明早間酒已醒了。
江繁綠錯愕,再斜眼看向一側,果然,這人就是不懷好意,那嘴角都似要笑歪去!
她當即推辭:「祖父,我才疏學淺的,恐做不成這事。」
說罷,只聽那周晏西續話:「不過都是些粗淺的家丁丫鬟,請江小姐去,家父家母都還只道大材小用,委屈了江小姐了。」
且另一側,她娘親竟也快步過來,蹙眉對她低語:「綠綠,昨日你詩會醉酒,是周公子辛苦,護你一路。我江家若這點人情都承不住,旁人該道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