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頂空間有形,夜色卻幽魅無邊。既黑如墨,又深如谷,兜著繁星無數,繾綣沉吟。再賞繁星,一顆顆都像寶石般閃爍著亮澤光輝,層層照進眼眸。
故當視線不再黑暗,便是得到光之由來。
「天太大,看不過來。就只說頂上這一塊,我可一眼瞧出最亮的那顆。」倏忽間,周晏西發表見解,「就像在銀城,我也一眼瞧出你,是最特別的那個。」
耳邊風聲似是滯留,時空更仿若靜止。江繁綠翻身去看,卻見周晏西早轉了過來,直直盯著她,眼神溫湛。
倒底受了情意牽引,她不自覺伸出手,柔軟指腹撫過他的濃眉高鼻,笑意薄唇。
「我不知道我特不特別,只知道我也不想讓你吃虧。」
「你或許覺得我行事向善,也或許覺得我親近陸家。但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如此對等。」變緩的語速里,她字字真切,「周晏西,我不願干涉你任何抉擇。」
一度沉淪在肌膚之親里的周晏西這才清醒:「林珂跟你說了通商一事?」
「嗯。」
見江繁綠點了頭,他眉眼微蹙:「一人一嘴,他陸家兩個唱戲不成?本來這樣的事以後還多,我不想你操心,所以瞞了下來。」
真打心眼兒的溺愛。
可江繁綠看得長遠,訕訕道:「你要這般過度護我,以後離了你,我定然活不過一日。因為安逸太久,腦子都丟了。」
不想周晏西執念頗深,一把將人摟進懷中:「傻就傻了,有我不是?」
「……」江繁綠又氣又笑。
片刻後倒底妥協,繞回正事:「總之,倘若你不願同蠻族通商,那咱再找別的法子,同知州四處搜羅名醫亦可,不必為了我違背本意。」
「罷,既然已應下了,我自要去一趟。」
周晏西話說得堅定,臉上情緒卻是淡淡:「從陸府回府的第二日,我派小廝過去傳信,著實跟陸知州說定,等我從邊城回來之日,就是銀城熱疾退散之時。」
江繁綠如今終是透徹,原初見他拆店,一副紈絝惡劣模樣其實並不真實。此刻一論大事,畢身鋒芒內斂,他的穩當妥帖才是本象。
而且,她想他最後應下通商,可能也不全因為她。或許,只是他無有自知。
他那越來越柔和的心性。
上空星夜靜謐,想著想著,江繁綠突然胸中一悶:「你去邊城,何時啟程?」
察覺她面上情緒變化,周晏西心下明了:「捨不得我?」
看江繁綠無言,分明默認,他鳳眼得意,卷著星光揚起好看的弧度:「等現下北街幾家鋪子的帳本核完,嗯,大概就是七八日後了。」
七八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江繁綠卻只覺得快。
貪戀他懷中溫暖,她開始回摟他,大方承認:「是捨不得,邊城那樣遠,只來迴路程便要一月。」更遑論同蠻族建立信任又要耗費多長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