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裴衍坐在對面看得真切,繼而對之前陸嶼對周晏西的夸詞產生莫大懷疑。是以,他面上露出不屑:「偏本將軍今日沒有胃口,不想動筷。」
「沒有胃口,可能是水土不服。」舔著牙笑一聲,周晏西兀自夾塊肉丟進嘴,「不如這樣,小爺發善心替將軍擒賊,讓將軍早日回皇城領功。」
偌大的雅間,敵意漸漸冒頭。
伴隨著裴衍愈發繃緊的面容,周晏西更起了挑釁心思:「聽陸知州說將軍來銀城已有幾日,私下裡搜捕反賊一直無果。好在眼下小爺願意幫忙,將軍自該領情。」
「本將軍幾時用得著一介商人,在這裡大言不慚。」當然,受到挑釁,一向心高氣傲的裴衍也沒得好臉,「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本將軍不日便會解決。」
頓了頓,眸光鋒利如刀,他又再補一句:「且本將軍還有一心上人,也必定要討回來!」
倒底話題,還是離不開一個江繁綠。
因而兩端靜坐處,宛若爆竹一點就著。
「裴衍,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烈焰狂竄,周晏西尤是盛怒,右手中一原本要斟酒的空杯盞,也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摔到地上。
一聲脆響,曾於日醉閣開張時他親自選定的昂貴的燒窯上品,便這樣炸裂一地。那大大小小,無有規形的瓷塊像散落青玉般,裹著釉面獨特光澤,美麗而又殘破。
移時,薄唇溢出冷哼。
一雙玄青革履,踩上地面碎芒。周晏西笑得邪惡:「裴衍,跟小爺搶人,得拿命來搶。」本來江繁綠就算得他的命,一命換一命,才不為過。
至此,雅間一霎寂靜。
陸嶼突然在周晏西身上感知到執念。
「你很喜歡她?」低著頭,他徐徐起身,俯視起對面,「可周晏西,她喜歡你嗎?」
「她可同你說過她最喜歡的詞人,是稼軒?詩經里她最愛的一篇,是蒹葭?她可還同你說過,她畫花,最愛的工筆是拒霜?她作詩,吟得最多的是青山?」
「遑論這些,最簡單的,只怕她名中『繁綠』二字的由來,也未曾告知與你。」
繁綠,江繁綠。
什麼由來呢?
思緒步步緊逼,周晏西面上強撐,眉眼卻暴露無奈。是,全部記憶扒拉到底,他也找不到個由來。最可笑的,只有他自個兒那句頭頂發綠的玩笑話,歷歷在耳。
也就是這瞬,裴衍覺得自己尋得契機。
再開口,便是無聲冷笑:「周晏西,你根本不了解江繁綠。在這個世上,只有我才能了解她。從欣賞,青睞,到才識共鳴,也只有我,一開始便能輕而易舉占有她的心。」
「說來,若不是我下了娶親這步棋傷了她,你以為你能有機會趁虛而入?嫁給你,不過是她一時衝動,一場報復。如今我既來銀城,自會求得她諒解。彼時,她必然要回我身邊。周晏西,若你是個聰明的,此時此刻,就該悟得放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