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回留離宮,找奶娘,雖然奶娘已很衰老,但她給予我的溫暖,我已知足。
可這點溫暖我都失去了。
每每回憶小時候的種種,真是人生再怎麼提起勇氣往前走,都不得不承認,有些傷痕已經刻進了靈魂里,永遠磨滅不掉了。
“你就是把你所有的內力耗盡,那個皇后也活不過這個冬天。”窗外的林越突然說,聲音冷清。
我不出聲。
又過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蘇由信現在在哪裡。”他總算回答了我的問題。
“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們聚散無時,從不過問。”
“這樣……”
白天練功,晚上運功,其實每天晚上躺到床上,我都已困意連連,不知自己是夢裡還是在夢外跟林越說話。就像今晚,我又等不及林越走了,自己先睡著了。等第二天醒來,昨晚說了些什麼話,一般也差不多忘光了。
我在練功這些日子,小夢也很忙,她忙著給我燉各種各樣的補品,這些補品我也基本全喝進了肚子裡,這裡要感謝貼心又可愛的小夢,我確實得補補。然後小夢很疑惑,為啥我喝了那麼多補品,每天看起來還是很累的樣子?我只好告訴她因為練功確實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情,並不是盤個腿在床上打瞌睡就行。
又至深夜。我又再一次來到坤湘宮,毫不費勁地進入徐皇后的寢室,點了侍女的穴道。來到徐皇后病榻前,我深吸口氣,準備開始。
即使救不了人一命,我也希望皇后活著時能少受點苦。
我照例先探探徐皇后的脈搏,然後不禁“嗯”了一聲。
徐皇后的脈象平穩,幾乎與平常人無異,氣色也比我昨晚來看她時要好很多。我扶她起來,一掌壓在她背上,緩緩輸入自己的真氣,果然立刻感到了另一個股截然不同、卻明顯比我深厚的真氣在徐皇后體內流動。
我默了默,把皇后放下,放好。
一時沒有離開,靜靜地看著她。
長大後我第一次回宮時,就聽說過一點徐皇后的事情,當年因為我娘,號令天下的皇帝和母儀天下的皇后,當著後宮所有妃嬪的面,這對帝後徹底決裂了。當年我娘的事情過後,父皇沒有廢后,徐皇后後宮之主的地位也沒有動搖,但是誰都沒料到這位皇后可以做到如此決絕。從父皇登基以來,他只立過這一位皇后,估計也是最後一位皇后了。即使現在徐皇后不再掌握後宮實權,她的地位,也無人可以取而代之。
那天傍晚偶然遇見皇后的轎輦經過,當她命人將車帘子掀開時,我以為我將會看見另一個我娘。我柔弱的娘親用她鮮活的生命在我幼小的心靈面前展示,當一個女人永遠失去她的摯愛時,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凋萎的。
我娘她哀怨,她絕望。
我娘越哀怨、越絕望,越楚楚動人。天地都得為之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