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煬卻仍不放過:「可是,方才我對王爺說的,本也是我的家事。」
他真想直說:聽了人家的家事,卻以你的家事為由藏私不露,忒不仗義了吧?
誠王微露笑意,從太師椅上站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徐大人,倘若咱們無力阻止皇兄與太子被害,亦或者……將來因其它什麼緣故,真叫我兄終弟及坐上龍位,到那時候,你不是也要對我如此說話?」
徐顯煬啞口無言。
皆因有著曾經兩年朝夕相處的過往墊底,他心底總還拿誠王當做一個與自己不分里外的少年玩伴,敬意實在少得可憐,眼下以天子近臣自居,他也就更加不怎麼拿對方一個藩王的身份當回事。
直至此時,徐顯煬才豁然想起:這小子是真有可能做上皇帝的啊!
皇長子逃過了這一劫,也不見得養得大,今上也不像個長壽之人,即使他們真能將寧守陽一系消滅殆盡,說不定也只是將誠王的兄終弟及推遲幾年罷了。
到時候……
徐顯煬萬般憋屈地施了一禮:「是下官失禮了。」
誠王淡笑道:「徐大人慢走,本王不送了。」
徐顯煬告退離開,走出王府之時,心裡不禁琢磨:原先都只是推測也還罷了,如今有了蓁蓁的話為證,得悉他真的有機會取今上而代之,坐上龍位,他會不會由此活泛了心思,真去做那樣的打算?
畢竟皇極殿上那張龍椅的魅力不可言喻,他會不會有心藉助奸黨之力真去將其謀奪到手?
他這樣想著,腳下踏出了王府正門的門檻,回首望去,眼望著王府氣派巍峨的重樓殿宇,徐顯煬的思緒又忽然清明放鬆了下來——我也是昏頭了,竟會去如此揣測他,不說別的,單單是謀害兄長這一條,就絕不是他會幹得出來的。
他絕不是那樣的人!
徐顯煬走後,誠王就站在原地,良久未動,臉上滿滿都是悵惘。
原來竟是這個緣故。原來,自己是真的險一險就做成了奸黨手中的棋子,不但坐視他們謀害了兄長,還如他們所願,親自對何智恆一系下了狠手。
這一切惡果之所以沒有成就,都是因為她。
一點也無需懷疑,倘若她沒有為了改變命數而去應選淑女,他就不會選中她來頂替耿芝茵進入教坊司,不會因發覺她與徐顯煬的來往而確信有著廠衛之外的人在打耿芝茵的主意,進而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甚至,若非那晚與她初見在教坊司門外,自那時起便對她生了一份複雜情愫……
若非那樣,他恐怕直至今日還在以為,自己對耿芝茵殘存的那點迷戀就是真情,還會將耿芝茵視作此生摯愛。
那樣的話,若是誤解了主使殺害了耿芝茵的人是徐顯煬,他無疑會對其失望透頂,會有心致其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