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煬再次啞然失笑,一時間覺得心境平和,好生知足,好生感恩,就好像一下子解決了好多難題,落得個渾身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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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京郊一片蒼涼寥落,涼風卷著枯葉在空中翻飛打旋。
城南永定門外的官道上清清靜靜,僅有一輛孤零零的騾車朝著遠離京城的方向緩緩行駛。
李祥坐在車夫的位子上,已不知是第幾次回首朝車後望去。
巍峨壯闊的京城城牆越來越遠,在此望去,就像畫在遠處的一張畫兒。
「祥哥,」他身後的車簾敞開著,他媳婦韓氏忽然出聲道,「別看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去淶水的路我也熟,我帶婆婆去就是。」
說著竟不等李祥回應,就坐到車前來,硬從李祥手裡取過了馬鞭。
李祥道:「你胡說什麼?我何時說要回去來著?」
韓氏自顧自地趕車:「你不必牽掛我們,不就是養兒子養婆婆麼?那麼多沒男人的家口,人也都好好活下來了,咱家怎就不行?」
車裡的李老太太懷裡抱著孫子,聞聽笑了一聲:「瞧你說的,我身子骨硬朗著呢,自己也養活的了自己。祥子,別忘了你爹當年怎麼教你的。人活一天,就得講一天的良心。沒了良心,還不如不活了呢。咱們一家要是就這麼走了,以後孫兒長大了問起這段過往,我都沒臉跟他說。」
李祥目光落在妻子的手上,握著馬鞭的那隻手食指少了半截,是前陣子被那個潛伏家中的殺手頭領斬斷的,那幾日總是流血不止,還有些感染化膿,都是近日徐顯煬找了正經大夫幫忙醫治,才總算癒合恢復。
他鼻子有些發酸,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跳下騾車道:「娘,媳婦,你們先去,將來……我必會再去尋你們!」
韓氏蹙了蹙眉,也是堪堪忍住眼淚,點頭道:「你放心去,顯煬……徐大人他,總也不會虧待了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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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寧守陽已然在京做官十四年有餘,他的府邸坐落於西城,典型的文官家宅,一共五進的院子,在京師之內只能算是居中的檔次,不算豪奢,也沒多少引人矚目之處。
若與他在老家保定府鄉下的那所莊園比起來,可是相差了十數倍。
這是近年來多數文官的慣有做派,人前端著架子,在京城裡不顯山不露水,和光同塵與人為善,卻在自己老家放開手腳兼併土地侵吞民產,儼然地方一霸,土皇帝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