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皇帝從前廷回來的晚,已接近晚膳時分,就沒去慈清宮,直接回了隆熙閣。如今已成慣例,總是他一進門,綺雯便會迎上前來替他寬去外衣,奉上熱茶,而今日來做這事的,卻是錢元禾。
「今日皇后娘娘差人來請了姐姐過去,已有好一會子了,想必姐姐就快回了。」不等皇帝動問,錢元禾便上趕著作了解釋。
皇后?皇帝原本就有些陰沉的臉上添了一抹不虞,未置一詞。錢元禾益發伺候得小心翼翼,好在皇帝剛換下外衣坐下飲了片刻的茶,綺雯就回來了。錢元禾忙不迭地交了班退出門去。
綺雯斗篷都來不及解,先來伺候皇帝添了茶,暖好了手爐。
天冷後皇帝就沒在外面見過她,這還是頭次看見她穿著這身孔雀錦斗篷的模樣。孔雀金線於燭燈下熠熠生輝,風帽邊沿與領邊的白貂毛簇擁在臉頰周圍,更襯得一張臉粉凝冰砌一般,比之平日另有一番風韻。
皇帝靜靜看著,心頭的不虞消了幾分。
「不是早對你說了,不論誰的召見都無需去的麼?」皇帝放下茶盞,略有些責備地問。
綺雯赧然一笑:「這奴婢只好告罪了。我是覺得,旁人都罷了,皇后娘娘對我一直很好,又是六宮之主,這點面子總還是要給的。」
她很清楚皇帝是個不善交心的人,他每逢朔望去探望皇后,皇后不來提她的事,他就不會主動解釋什麼。可越是皇后不提,綺雯就越是憂心,種在皇后心底的芥蒂怕是會在平靜中生根發芽,以後再想破除就愈發難了。所以但凡有一丁點機會去使之鬆動些,也是好的。
皇帝知道她是為人謹慎,不想得罪人,雖不以為然也沒多說,轉而問:「皇后對你說什麼了?」
「其實,我並沒見到皇后。」綺雯回答,「我去到坤裕宮時,是一位嬤嬤接待的我,說趕巧太上皇后剛差人將皇后請去慈清宮了。那嬤嬤留我等了將將半個時辰,說皇后娘娘大概是被留下那邊用晚膳了,不好耽誤我伺候皇上的差事,便做主放我回來了。也不知皇后忽然叫我過去,會是為著什麼事。」
「想必是怕你悶了,招你說說話,噓寒問暖而已。」皇后近期的確時常往來慈清宮去與太上皇后作伴,皇帝沒覺得有何奇怪,轉眼見綺雯目光旁落,神色似有一絲異樣,便問,「還有什麼特異的事麼?」
綺雯微怔,搖搖頭:「沒有了。」
其實今日的事她總覺得有點蹊蹺,可蹊蹺在哪兒,又說不上來。皇后對她住進隆熙閣寢殿這事一定是有看法的,要說一丁點看法都沒,那皇后就不是好人,而是神仙了。可那樣一位好人皇后難道會針對她玩點什麼陰謀詭計?綺雯又想像不出。
她有心將這疑慮直說給皇帝聽,聽聽他的分析,又覺得這種話說出來怎麼聽都像是針對皇后的壞話,自己身份本已十分尷尬,有著鳩占鵲巢之嫌,再來對他說皇后的壞話,實在說不過去,最終還是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