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片刻,又開口說道:那師父,我們為何又一定要對妖趕盡殺絕,難道妖就一定是惡的麼。
申公豹不耐煩地看著他,厲聲道,你管他是善是惡,你不殺,自然有別人要他們死。
可是人會分好歹,妖也會分善惡,這世間本就不是非黑即白,除了黑還有白,還有大片的灰色地帶,還有五顏六色,千種姿態,萬般色彩,敖丙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趕盡殺絕難道真是道門中人的作風麼。
他說出這句話後,申公豹只是冷眼瞧著他,淡道:修煉了這麼多年,倒是越發的傻了。你這麼超脫,感情不是想修仙,是想當聖人?
敖丙只得苦笑。
他哪裡當得了什麼聖人,聖人需要超脫,他背負了這麼多,族人對他好一分,他肩上的擔子便沉一分,又哪裡超脫得了?
只能以命相博。
現在想想,他那時心灰意懶,簡直是帶著赴死的心情去征伐的萬妖之亂。他欠龍族的一條命,只能拼死去完成他們的希冀,若他的結局註定是屍陳沙場魂歸故里,其實想想,倒也沒那麼糟糕。
在戰營中,他曾聽人說起過在這場征伐之中有個年輕戰神嶄露頭角,那人手持一把火龍一樣的長槍,神威凜凜,狠戾桀驁,戰場上不知取了多少性命,又聽說那人三頭六臂十分威風,天生火相,神通廣大,三味真火騰騰熊起,能催拉枯朽地將所過之處夷為平地。
彼時的敖丙也逐漸聲名鵲起,頗有地位,只是心境終究有些消極,對這些八卦傳聞並不太關心。
他有這時間還不如好好琢磨琢磨這難纏的山妖要怎麼對付才好。
說是山妖,並不是指山上的妖怪,而是那綿延萬里的一整座山天長日久得了精魄,成了妖。不管何人到此地界,都會被這山妖攝進土裡吸食精血。敖丙所在的這一支人馬傷亡實在慘重,數千修士甫一入界就紛紛被卷進土中,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成了山妖的養料。這妖神通廣大,修煉日久,吞噬的活人越多,力量便會越強上一分,直到吞食乾淨方圓百里的活物為止。敖丙眼看著剩下的人也紛紛被迅速拱起的泥土捲住了手腳,再不立下決定便會全軍覆沒,一咬牙,當機立斷地將萬龍甲甩出去包裹住倖存的修士,而自己則化為一條細長白龍,仰天長嘯一聲,四周水源應著這一聲長嘯立時匯集在山妖上方,敖丙飛身而起站在水面之上,爪子往下一拍,立刻結成了一個厚實的冰蓋。
他在冰蓋上一個俯衝,打算用冰蓋直接活埋了這個山妖。
然而那山妖道行實在高深,觸手一樣的泥土順著四周立起的冰柱不停地向上蜿蜒,眼看著就要覆上冰面。山妖天生土相,正好克水,敖丙這種天生水相的簡直是吃了莫大的虧。那泥土爬來得迅速,還不等敖丙再次沖天而起,就立刻像潮水一樣纏住了敖丙,妖土纏身的那一刻,敖丙清晰地感受到內臟骨髓在逐漸地腐蝕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