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覺得過往的歷歷百年,恍然間化為一夢,夢中仿佛遊了千丈紅塵,幾乎忘卻塵間中事。借著熹微的晨光敖丙看到哪吒就站在窗邊背對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後背肩胛骨的火紋附近還有他昨晚受不住時撓出的傷。似乎察覺到了動靜,哪吒轉過頭來,對著他輕聲道:“醒了?”
敖丙頭暈得難受,驟然之間恢復了所有記憶後,那些過往和現實紛亂重疊,讓他一時之間不知究竟該以什麼什麼心態面對哪吒才好。他狠狠地捏了捏鼻樑骨,激痛讓他渾渾噩噩的腦子終於稍微清醒了些許,突然想起一事的他急急忙忙地問向哪吒道:“那阿寅?是…..是我生……”
哪吒沉默了片刻,只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那又為什麼,阿寅一出生你就將他抱走,又抹去……不,不是抹去,是篡改了我的記憶。”敖丙頓了頓,偏過頭來深深地望向哪吒:“為何?”
哪吒沒有直接回他的話,只是走過來坐在他的床邊,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的額頭。他不說話敖丙便也只能耐心地等,他靜靜地看著這個一百年未曾見過的人,一如他記憶中那樣的鋒銳凌厲,歲月待他優厚,不曾消磨他半分稜角。於是那些思念也好情愛也罷,太過擁擠複雜的情緒竟然讓他提不起半點對哪吒瞞著他的怨恨。半晌,他聽見哪吒對他說道:“你只要信我就好。”
言下之意便是不讓他繼續問了。
敖丙於是又凝望了他一會兒,閉了閉眼,只慢慢地說出了一個字:“好。”
好,我信你。
敖丙雖然不是什麼工於心計之人,但他對世事自有通透的一面,很多事情他雖沒有哪吒那樣反應神速隨機應變,但事後細細琢磨,便也能還原出十之八九。
想來百年前定是有件什麼大事,此事與他新生的孩兒有關,所以哪吒才會把孩子抱走,修改了他的記憶。想來以哪吒對他的了解,必定知道,若他不是失去了記憶,無論發生何事,他也會拼了命要將孩子死死護住,不可能讓這孩子離他方寸左右。
龍族就算成了仙,歸根結底也帶著最原始的獸性,對新生孩兒的護犢之情一旦發作起來簡直不可理喻,那時的他即使平時再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恐怕也聽不進任何道理,乖乖肯讓別人把孩子抱走。
哪怕這個“別人”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而這一恍百年之後,陰差陽錯之下他居然又遇見了阿寅,大概哪吒知道他早就在佛道論法會上心生疑慮,若是放任不管,自己說不定會為了調查真相做出什麼來,於是哪吒便索性讓自己恢復了記憶。而恢復了記憶後的自己自然會懂得哪吒這百年來都不想讓他知道真相定是有難言的苦衷,他也不好再繼續刨根問底繼續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