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有生之年能見到蜀王成親已是我最大的滿足,你是個好的,小時候就常聽薛太醫說起你,我就想,什麼時候能見見你就好了,那一年,我見著你的時候才五歲,牽著你弟弟在御花園的涼亭里,也不和其他小姐少爺湊堆,默默的蹲在角落,那會兒我就想,這小姑娘和蜀王還真是像……」
薛怡淚流不止,抓著明妃的手,喉嚨哽咽,斷斷續續道,「母妃,父親與我說過,您性子良善,會平安無事的。」
「傻孩子,我怕什麼,在這血雨腥風的後宮生活了一輩子,我啊,什麼都不怕,往後你和蜀王好好過日子,從小到大,我虧欠他許多,你能不能,就像當年握著你弟弟的手那樣,握著他,他啊,太苦了,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這後宮,除了你,他怕是沒有信任的人了。」明妃精神不錯,掏出手帕,替薛怡輕輕擦拭著臉上的淚,笑道,「別哭,皇上不喜歡人哭。」
明妃的話,卑微到塵埃里,薛怡喉嚨酸澀,緩了緩情緒,臉上強扯出一個笑來,「兒媳會好好陪著六皇子,母妃別擔心,六皇子善解人意,對兒媳甚好。」
明妃又笑了,笑容卻不達眼底,「相識易,相守難,蜀王的身份,你們去了封地也好,沒了皇權束縛,他或許能允諾你只取一瓢的誓言,身在京城,太多心不由己,最怕啊,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他愛你,卻也不得不愛別人。」
薛怡靜靜聽著,揉著眼睛,連連點頭,「兒媳都明白,不管未來怎麼樣,兒媳會體諒他的,只要他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兒媳的爹娘感情極好,但娘卻早早走了,世間種種,沒有什麼比愛著的人活著更幸福,人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語聲落下,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宮人的細柔的嗓音,「皇上駕到。」
薛怡抬頭,明黃色的服飾已到了床前,薛怡起身跪了下去,而皇上看都沒看她一眼,威嚴攝人的目光里,滿是床上女子的臉龐,薛怡退到一邊,偷偷抹了抹淚。
「皇上,臣妾怕是不能起身給你行禮了。」
年愈五十的皇帝,此刻坐在床前,身上的脊樑忽然塌了下來,看向茶几上喝了一半的藥,像是喃喃自語,「喝了藥,過些日子就會好了,薛太醫妙手仁心如華佗在世,你聽話,別想多了。」
明妃眼眶一熱,不知不覺竟落下淚來,「臣妾陪伴您幾十餘載,迷茫的生活有了目標,已滿足了,臣妾心存感激,從沒恨過您……」
「朕明白,朕都明白,你應過朕的,朕不死,你不死,你從沒失信於朕過,這次也不准,薛太醫,薛太醫呢……」皇上的聲音有些著急,殿外守著的宮人去傳薛太醫了,步伐匆匆,迎著菲菲小雨,不敢撐傘。
「薛太醫操勞這麼多年,您莫為難他,臣妾的身子已是極限,臣妾從沒忤逆過您,這次,不得不忤逆您一次了,您原諒臣妾一回好不好。」明妃握著皇上的手,笑容賢淑,如很多年前二人相遇時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