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其所好,姐夫如今是秀才了,你借了錢去鎮上買套文房四寶,明天我們去劉家瞧瞧。」
汪氏正側著身奶孩子,不知為何,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飽經常扁著嘴哭,雖說是女兒,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掉下來的肉,公公和丈夫嫌棄,她卻喜歡得緊,輕柔撫了撫女兒額頭,問道,「借多少錢合適?」
她是地地道道的鄉下人,在她觀念里,提到文房四寶就是錢堆出來的,村裡有個老童生,他媳婦經常罵他買筆墨紙硯的錢都夠給兒子找個如花似玉的好媳婦了,偏偏老童生性子倔,沒別的愛好,就喜歡讀書,幾十年都在為科舉奮鬥。
村里好多人說他是魔怔了,半隻腳邁進棺材的人,即使考上秀才有啥用,不如攢著錢給兒子找個媳婦延續香火。
因此聽譚振興提到文房四寶,汪氏心頭跳了跳。
譚振興哪兒知道借多少,以往都是譚辰清負責禮節方面的事,他拎東西跟在身後就完事,琢磨道,「多借點吧,真要用不完留著貼補家用。」
汪氏心裡沒底,卻也應下。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她就起床準備做飯了,踏出門看院子裡站著個人,灰衣長袍,背影筆直,腦袋直勾勾仰著,望著頭頂枝繁葉茂的柚子樹,差點以為自己見了鬼。
定睛一看,是公公,汪氏想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小聲道,「父親,你醒了啊?」
在譚家,稱呼是有規矩的,不能像普通人家喚爹娘,而是稱父親母親。
哪怕汪氏嫁進門四年,仍不太習慣。
譚盛禮回頭,看是汪氏,眉頭皺了皺,「譚振興呢?」
汪氏指了指屋子,「還睡著呢。」
不睡到日曬三竿他是不會起的,汪氏已經習慣了,譚家除了還在讀書的譚振學和譚振業,幾乎都是愛睡懶覺的。
譚盛禮輕輕嗯了聲,讓汪氏回房間躺著,把月子坐滿,其餘的事別管。
子孫不孝他來管。
薄霧散開,太陽升起,暖暖的灑下金黃的光,至半牆時,譚振興醒了,他踢開被子,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像平常般出門找吃的。
推開門的剎那,明亮的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哇哦,又是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剛想吟詩兩首,突然,腦子一片空白。
因為。
他父親握著根手臂粗的木棍,殺氣騰騰地站在門外,面目扭曲得幾近變形,他雙腿打顫,下意識的抱住腦袋,雙膝跪地,淚如泉湧,「父親喲……」
「閉嘴!」
譚盛禮火氣積攢幾十年,可恨其他子孫不在,否則挨個打,他揮起棍棒,毫不猶豫地落在譚振興背上,「滿口子孫不孝愧對列祖列宗,結果整日貪吃貪睡虛度光陰不思上進不求進取,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