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代再讀書時便輕鬆容易得多。
抱著這個想法,他批註得極為詳盡,且越寫越投入,家裡來人也全然不知,還是譚佩玉站在桌邊喊,他才回過神,「何事?」
「村裡的鐵生叔來了,說找父親有事商量。」譚佩玉小聲說,「還拎著禮,想來是有什麼事麻煩父親。」
譚盛禮聽人說起過趙家的情況,趙鐵生共有四兄弟,父親是個秀才,他十幾歲就過了府試,只待考過院試就能成為秀才,老秀才死後,兄弟們也支持他繼續考,不知為何,總是差點運氣,次次都落榜,幾年後,兄弟們看他科舉無望就和他分了家,不再供他考科舉。
他不死心,偏要考。
今年快五十了,也還是個童生。
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老童生。
「他在哪兒?」
「在門口,我請他進堂屋坐,他說什麼都不肯。」譚佩玉也無奈,老人的性格固執,說是怕鞋子弄髒她家院子,死活要在外邊等,她也沒辦法。
譚盛禮沒見過趙鐵生,他以為會是個精神矍鑠,氣質溫潤,衣著質樸的老書生,但看到門口那個駝著背,面容枯槁的老人時,他愕然。
趙鐵生遠比想像的要老很多。
「譚老爺。」見到他,趙鐵生露出侷促來,手緊緊攥著籃子,飽經風霜的臉難掩忐忑和不安,「我,我看到譚少爺他們趕牛車去鎮上了,我……」
譚盛禮邀請他進屋坐,趙鐵生急忙搖頭,「不用,不用,我……」
他顯得很緊張,這種緊張,譚盛禮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過,但趙鐵生的緊張遠比其他人更甚。
「趙兄,外邊曬,還是進屋坐著說吧。」
這聲趙兄,讓趙鐵生抬起頭來,皺紋縱橫的眼角浸出些許濕潤,「我,我就是想讓你幫我看看文章。」他是黔驢技窮了,從十幾歲到五十歲,除去給父母守孝的幾年,心思通通用在了學習上,年輕時大傢伙都說他年少有為,樂得巴結奉承他,待過了四十,所有人就轉了風向,看他的眼神透出不屑來。
連幾個兄弟都勸他放棄科舉,踏踏實實種地。
他不甘心啊。
有些事情,只要放棄就永遠夠不到了。
「譚老爺……」趙鐵生張了張嘴,緊張得說不出來。
譚盛禮嘆氣,「不管什麼事,進屋坐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