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老爺是讀書人,學識豐富,彬彬有禮,和巧言令色的小人不同。
「譚老爺是好人。」好人心地善良才不會瞧不起坐監之人,捨得拉下身份不帶任何成見的和他們聊天,風雨無阻的來給兒子講課,譚振業又不是獨子,譚老爺犯不著對給家族蒙羞的人疼愛有加,他們也為人子,每每看到譚老爺每天風塵僕僕趕來的模樣,羨慕的同時又倍覺溫暖。
仿佛他不僅僅是譚振業的父親,也是他們的親人,落難時不離不棄。
只要想著他每天會來,枯燥無味的生活竟有了絲期盼。
而今天,譚老爺遲遲沒有來,依著平時,他們吃過午飯約莫半個時辰譚盛禮就到了。
「黃獄卒,外邊是不是又下雨了啊?」上次狂風暴雨,譚盛禮來時渾身都濕噠噠的,衣服像在河裡淌過水似的,溫潤如玉的人硬是被風雨折騰得狼狽不堪,認真想想,似乎就那天來得晚點。
黃獄卒剔著牙,起身去外邊看了看,日麗風清,碧空如洗,不驕不躁的好天氣啊,他道,「再等等吧,估計有什麼事給耽誤了。」
又等了半個時辰,仍然沒有動靜,譚振業坐不住了,頻頻往外看,獄卒也覺得不太對勁,問譚振業,「譚老爺今日是不是不來了啊?」
譚振業搖頭,「不會的,父親不來的話定會提前說。」他擔心的是父親年紀大了,在路上遇到什麼意外,自上次淋雨後,父親臉色就不太好,別是在路上暈倒了,想到這個可能,臉瞬間慘白如紙,「黃獄卒,黃獄卒。」
「在呢。」
黃獄卒守監牢幾十年了,脾氣火爆,跟誰說話都像打架似的,唯獨在譚盛禮和譚振業跟前收斂得多,說話也客客氣氣的,看譚振業臉色不對勁,想來是擔心譚盛禮的緣故,他朝外瞅了瞅,皺眉,「等著,我出去問問。」
說著,抬腳就跑了出去。
他還指望譚盛禮指導孫子功課呢,可不想譚盛禮出什麼意外。
畢竟,譚盛禮的學識,縣令大人都讚不絕口,能得他教誨,是孫子們的福氣。
牢里沒人說話,俱小心翼翼地望著譚振業,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不懂怎麼安慰人,翻來覆去就剩下一句話,「譚老爺會沒事的,好人有好福,譚老爺應該是有事耽誤了而已。」
這時候,最裡邊的牢房又傳來聲動靜,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間隙里顯得略微突兀,譚振業眉頭緊皺,惱羞成怒地往裡望了眼,裡邊關押的是個身形彪悍的獵戶,前年踩斷了女婿的命根子,態度惡劣,拒不認錯,被縣令判了十年。
剛剛的嗤笑也是他發出的,譚振業動怒,張嘴就想罵他,話到嘴邊,想起父親的叮囑,又給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