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但凡譚振興想哭,芝麻大點事他也能哭出天塌的架勢,聽得譚盛禮耳朵嗡嗡作鳴,胸口的火苗蹭蹭外躥,抬腳就踹向他胸口,喝道,「閉嘴。」
客棧不隔音,隔壁住著人,譚振興不嫌丟臉他嫌丟人。
怎麼就生出這麼個玩意來。
見譚盛禮動怒,譚振興打了個哭嗝,如碗口大的嘴登時閉得嚴嚴實實的,眼淚無聲地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受了委屈找不到宣洩出口的慫樣看得譚盛禮越發火大,深吸口氣,沖譚振學擺手,「下樓幫著裝馬車,兩刻鐘後啟程。」
譚振學同情地瞥了眼地上兀自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譚振興,搖著頭緩緩退了出去,順便善解人意地關上了門。
果然,不到他走到樓梯口,房間裡就傳出沉悶聲,這種聲音他太熟悉不過了,反手摁了摁後背,感覺自己整個背部也隱隱泛疼。
今年以來,譚振興挨打的次數好像特別多,多到後背淤青沒有散過,新痕舊傷,比上戰場的將士還壯觀,也虧譚振興忍得住。
聽到房間裡壓抑的哭聲,譚振學咚咚咚下了樓,生怕慢了譚盛禮連他一塊收拾。
屋裡,譚盛禮狠狠揍了譚振興幾棍子仍不解氣,作為兄長,不友愛兄弟又小肚雞腸,驕傲自大又無能,遇事就掩面哭泣落荒而逃,言行舉止沒有半點長子風範,比小姑娘都不如。
不打他譚盛禮火氣難消。
挨打對譚振興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從不敢有半句怨言,待感覺譚盛禮氣消得差不多了,他吸了吸鼻涕,抱住譚盛禮大腿,委屈地小聲道,「父親,兒子被人羞辱了啊。」
他乃堂堂讀書人,如何會與寡婦有所牽扯,街上的人無中生有,抹黑他的名聲,對他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也不想哭,他忍不住啊。
真以為他想哭嗎,他也不想,沒事誰會哭啊,既是哭定然是有內情啊。
有心解釋兩句,但譚盛禮不給他機會,踹開他,臉沉得能擰出水來,「滾。」
「父親。」譚振興難受得無以復加,「柴落在街上沒挑出來。」
譚盛禮舉起木棍又要揍人,譚振興趕緊抱頭跳起,點頭哈腰道,「滾,這就滾。」說著,推開門像離弦的箭沖了出去。
譚盛禮:「……」
縱使能七步成詩出口成章又如何,遇到這樣的子孫後人不被氣死已算他命大,教他們撐起門戶?恐怕還得繼續往死里打。
譚盛禮下樓時,其餘人在馬車旁候著了,都知譚振興挨了打,眾人小心翼翼的,便是大丫頭都乖巧許多,靜靜地趴在譚佩玉肩頭,不哭不鬧。
四人輪流趕車,剛好輪到譚振興和譚振學,兩人低眉順目地牽著韁繩,眼觀鼻鼻觀心,完全不敢和譚盛禮對視,譚盛禮冷哼了聲,拍著木棍,冷冰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