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冷。」他常年幹活,禁得住冷,倒是譚盛禮,看著羸弱,男人害怕連累他著涼,堅持把衣服還給他,「譚老爺穿著吧……」看衣服上有灰,他臉熱,伸手撣了撣,譚盛禮接過便穿在身上,「無礙的。」
男人沉默下來。
就在剛剛,他非常想和譚盛禮聊聊,然而此時,又不知從哪兒說起得好,見狀,譚盛禮主動介紹自己,「我是桐梓縣人士……」
「我叫劉莊,嶺南縣人,我……」男人雙手緊握著茶杯,眼神左右看了看,小聲地問,「我就想問問,如果,如果家裡幾位公子做錯事……」說到這,他又沉默了,再開口時,偏頭往四周看,像在確認什麼,又像在斟酌措辭,「也不是做錯事,就是……就是他們認為沒錯,你覺得那樣不好……」似乎找著合適的措辭,他鬆了口氣,端起茶杯,大口大口灌了兩口,「他們認為沒錯,你覺得那樣不好,你會怎麼做。」
「沒錯沒在哪兒,不好又不好在哪兒,把事情攤開說,雖不以聖人準則要求他們,但不能違背禮義廉恥……」
劉莊又不說話了,看他茶見底,譚盛禮給他滿上,劉莊驚了跳,扯著嘴角道謝,「謝謝,謝謝,不怕譚老爺笑話,我那日是故意挑著柴上門的,幾位公子德行俱佳,我就想看看誰能教出那麼好的人來。」
看到譚盛禮的那刻,他就明白幾位公子的氣度從何而來了。
他自慚形穢。
「讓你見笑了。」
「沒有沒有,譚老爺育子有方,比我不知道強了多少。」他進城也有好幾個月了,少有看到讀書人做苦力活的,即使掙錢貼補家用的,也多選抄書寫狀紙這類體面點的活,譚家幾位公子能降低身份挑水賣,委實難能可貴。
譚盛禮想起過往,嘆氣道,「所見不過表象,我亦有太多不足。」
「譚老爺謙虛了,我……」劉莊頓了頓,又歪頭四處看,譚盛禮問他,「要不要去裡邊?」
「不用不用,這位置就很好。」劉莊忙擺手,還有問題想問,譚盛禮道,「有什麼問題但問無妨。」
劉莊端起杯子,幾口又把茶喝完了,吞吞吐吐道,「沒,沒什麼了。」
大丫頭坐在譚盛禮身側,乖乖吃著手裡的糖葫蘆,嘴角沾了些,譚盛禮拿手帕替她擦去,大丫頭歪頭不讓,「吃完了擦,要不然待會手帕弄髒不能用了。」
她聲音稚嫩,拉回劉莊思緒,劉莊愣了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茶館的人慢慢多起來,劉莊不好耽誤譚盛禮太久,分別時,忍不住問了句,「鄉試在即,幾位公子日日都會看書溫習功課嗎?」
譚盛禮點頭,劉莊呆愣了瞬,兩人沒有再說其他。
回家路上,大丫頭舔著唇上的糖,問譚盛禮,「巷子裡的小叔叔是劉爺爺兒子嗎?」
譚盛禮納悶,「大丫頭為何那麼說?」
「感覺劉爺爺很難過。」
譚盛禮正欲嘆氣,又聽大丫頭道,「劉爺爺為何不打他呢,棍棒底下出孝子,打幾下就好了。」
譚盛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