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盛禮坐在台階上,溫和的五官沐浴在暖陽下,仿佛鍍了層金光,他頷首,「請說。」
少年頷背走向譚盛禮,彎腰作揖,他的問題很簡單,「聽聞譚老爺學問博大精深,為人仁德寬厚,既無心入書院為師,如何又在這喧鬧之地開設講堂,行徑前後矛盾,表里不一,乃君子所為嗎?」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問街邊攤販買的,這會渾身瘙癢,難受非常,心裡不由得抱怨譚盛禮來事,直接去綿州書院多好,非得在大庭廣眾顯擺自己的學識,才學和品德不可同日而語,譚盛禮即使再受人推崇,他也喜歡不起來!
然而,注意周圍人或目光不善或面露鄙夷的望著自己,情緒不盡相同,他身上實在癢得難受,略有不耐地拱手作揖,「還請譚老爺解惑。」
「這位兄台……」不等譚盛禮開口,有人搶先出聲,「你是綿州書院的學生吧。」
少年嘴角微抽,下意識地看自己穿著,不點頭也不搖頭。
「綿州書院聞名西南,外州來求學的學生亦不在少數,我知道你們個個才華橫溢非我能比,但人各有志,誰說譚老爺不去書院就不能開講了?」說話的是個秀才,就住在後邊街的巷子裡,以前嫌平安街晦氣,避之不及,如今天天來,恨不得直接住在書鋪里,譚盛禮講學,受益的是他們這種家境貧寒交不起束脩的人,與綿州書院的舉人老爺志向不同,何須捧高踩低抹黑譚老爺名聲?
他反問少年,立即有人附和,「是啊……綿州書院再有名,不是所有的舉人老爺都肯去,要不然綿州書院就不止那幾位舉人老爺了。」志向不同,有的舉人老爺心不在教書育人,中舉後就各處拜名師準備會試,有的則回鄉造福鄰里,誰說必須得進綿州書院啊?
少年問出這話,未免太過淺陋。
那人又道,「譚老爺不喜受拘束,今日開講乃學生有求,行徑如何矛盾了?不好人師就不能傳道受業解惑了?學生有問而不答就是君子作為了?」
早有人瞧不起綿州書院那幾位舉人老爺高高在上的嘴臉,聖人曾說學生不分貴賤,他們也曾仰慕過綿州書院的名氣,想入綿州書院進學,結果書院條件多,考察你學問是其次,還得看家境,家境優渥者優先,看人下菜的做法噁心透頂。
少年沒想到自己這句話引來諸多不滿,回眸看同來的同窗,俱不知躲到哪兒去了,而前排坐著的同窗低著頭,以袖遮臉,生怕自己找他們求救似的,少年臉蛋通紅,磕磕巴巴道,「許是學生表述不妥,還望譚老爺見諒,學生絕沒有冒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