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濤、波浪、風聲都停滯,萬物靜謐無言,天地間只有她們兩人。
她在看著佩玉、佩玉在看著她。
懷柏的心輕輕顫動了一下,面前這隻小貓,伸出粉嫩的小爪,在她心裡輕輕撓了下。
不疼,但讓人忍不住悸動。
這是於懷柏是種熟悉又陌生的情緒,三百多年前,她也曾有過。那時月光明媚,鳴鸞一身黑衣,立在月下,風姿綽約,她小心揭開鳴鸞的面紗,輕輕撫上臉上的傷痕。
那時她看著鳴鸞,天地仿佛只有那麼一個人。
現在她看著佩玉,天地也仿佛只有這一個人。
懷柏沒有失神太久。時陵飄著的血腥味衝進她的鼻子,噁心的感覺從她胃裡湧上,她額上滲出冷汗,眼睛猛地張大,想把手縮回來。
她曾經深深喜歡過一個人,但她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會這樣的痛。
畢竟不是三百年前無知無畏的少女,她已經不敢再動心了,懷柏忽然又想縮回去,縮回厚厚的殼、她為自己搭建的城牆裡,任風催雨打,皆不能動。
但佩玉一把拉住了她。
佩玉緊緊握住懷柏的手腕,俯身把臉貼在她的手心上,一滴無言的淚從眼角滑落。
滴在了懷柏心裡。
她自以為堅硬的堡壘在一瞬間傾塌,曾經風霜刀劍不能傷的防禦,敗在這滴晶瑩的淚水裡。
懷柏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一個路口,徘徊不定,她不知走進去是柳暗花明,還是無望深淵。
她掙扎、彷徨、踟躕,可如今她咬咬牙,還是決定毅然走了進去。
因為佩玉在哭,她的徒弟,在流淚。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一個縮在被子裡的少女。
「佩玉?」
佩玉蜷在床上,渾身發顫,無聲地流著淚,枕上已濕了一片。
她走過去,俯身輕拍少女瘦削的背,柔聲道:「發生了什麼?被欺負了?」
佩玉一把抓住她的手,滿面都是淚,哭著道:「師尊,我沒有娘了,她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師尊……」
少女哭得喘不過氣,聲音斷斷續續,懷柏彎腰抱住她,不住安慰,心好像揪成一團,疼得厲害。
她想,這輩子,可不能讓徒弟再哭了。
這莫名的景象猶如浮光掠影,一下從懷柏腦中掠過,她沒有這段記憶,卻覺得這本該是真的。
懷柏凝視著佩玉濕潤的眸,指尖在微微顫抖。
她恍然想起,佩玉遭受過許多不幸,但從未有一次宣洩過,就連那頭小黃牛死去,她也只是無聲地流著淚。
佩玉好像習慣了忍受痛苦。
她不哭,並不是因為沒有受苦,而是受的苦多了,反而表現出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強。
懷柏也曾受過傷,她知道那有多難過,但她好歹高興時會笑,難受時會哭,好歹她還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