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被洪水裹挾著衝來,一隻胖成球的竹鼠緊緊抱住浮木,看見銀屏後,她興奮地招手,被水一衝,身形不穩,飛快就要跌入水裡。
銀光閃過,銀屏抱住她,跳到溪山峰頂。
小白反手抱住銀屏的手,「我終於抓住你啦!」
銀屏皺起眉,「你來做什麼?」
小白:「我來找你呀,發那麼大的水,你的羽毛濕了就不好看啦。」
銀屏:「……」
小白絮絮叨叨,「那天趙簡一抓著我,不許我去追你,我好不容易才從孤山逃出來,一路向北,終於找到你了!」
陰差陽錯,這隻竹鼠傻鼠有傻福,竟躲過了孤山的生死大劫。
銀屏鬆一口氣,全身依靠在石上,不停聽她絮絮叨叨,只覺傷口更疼了。
小白說了半天路上艱苦,才發現銀屏不言不發,抬起頭,看見少女面色慘白,額上冷汗涔涔,嚇得兩眼含淚,輕扯著她的袖角,「你、你怎麼啦?」
銀屏沒有說話,目光投向無垠的荒川,看著這滿目瘡痍的人間。
天地都被淹沒,偶爾有屍骨從眼前飄過,洪流滾滾而去,流往未知的未來。
頭頂陰雲重重,遮住了天光。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黑暗會延續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太陽會不會再升起。
山巒連綿,藏在層疊的陰雲里。青石砌成的石階覆著青苔,蜿蜒往上,隱於一片蔥鬱的翠色中。
懷柏踏上孤山柔軟的泥土,就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孤山依舊出塵,山間浮動著清新的空氣,碧樹簌簌,幾隻毛茸茸的小鳥在啾啾叫喚——
是哪裡不對勁呢?
眼前是片如火的楓林,璀璨爛漫,像是要燒盡乾坤。
懷柏彎腰撿起一片楓葉,恍然明白過來,三百年前,這裡還只是一片空地,師兄師姐和她一起把小樹栽滿山嶺,於是一晃眼的功夫,變成了這片常開不敗的楓林。
她在孤山時,是難以生出這樣的感覺的。小樹生芽,寸寸拔高,在一場春雨里抽出嫩枝,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她待在其中,便察覺不到光陰逝去,只覺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和師兄師姐一起,成為孤山六位峰主,日常鬥嘴打牌,調侃一下丁師兄。
一晃眼,三百年,也就過去了。
空山生嵐,薄霧隨風飄來,山麓好像披了層細紗。
四周很靜,靜到樹枝斷裂,楓葉跌離的聲音清晰可聞。
懷柏每行一步,丹府就傳來一陣劇痛。強行御劍,耗費真元,她的傷勢更加重了。
可比起方才忍受劇痛御劍飛回孤山,這時她卻走得很慢,神色中帶著踟躕不前的怯弱與憂鬱。
沒有打鬥,沒有血腥,每一座山峰、每一片綠葉,如被細雨濯洗過,乾淨無比。
她好像回到從前,一場空山新雨後,空氣清新,蟲草鳴叫,只是少了少年們在溪水旁嬉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