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得幾乎窘息,個個屏氣不呼不吸,心神參與入畫,看著那一筆筆落下,看著那一幅畫一點點地協調起來,形成一個古怪又有某種玄機的架局。眾人覺得,這種畫法,簡直不可想像。
等連抽了幾筆輕靈的墨線,徐子陵又重重在潔白的紙上捺下濃重的一筆,破壞了整幅畫的平衡,讓眾人的心一下子碎了,覺得心中某種好不容易才期盼起來的東西,一下子讓人狠狠地摔碎在地上般失落。如果此時作畫之人不是怪才鄭板橋,而是其他人的話,相信眾人就會禁不住一涌而上,將他狠揍一輪。
可是徐子陵仿佛卻讓有肆虐夠大家的神經似的,又接二連三地在潔白的空處,捺上那些不可挽回的重重墨跡,似乎不把這幅畫破壞到不可挽回就誓不罷體之意。
直讓人有一種以頭撞牆的感覺。
宋玉華顰著黛眉,看得時喜時憂,緊張非常,手心也禁不住微汗,心跳比平時古井不波時要急劇數倍。
她現在已經明白,這一個板橋公子是故意這樣做的,他可能是把一般畫畫的過程打亂了,讓大家看到最不想看到的東西,而在之後,再來一種描繪,把整幅畫跡成嘲諷大家耐性和學識的無聲之口。這一個人就壞到這種程度,簡直就是狂妄。
平生第一次,感覺正在被人愚弄的宋玉華,有一種想用小粉拳揍人的感覺。
徐子陵仿佛感覺到眾人異樣的眼光,忽然停手不畫,轉過來看著眾人,一個個地看去,仿佛很奇怪眾人的表現似的,最後卻去問一個帶點畏懼地看著他的俏婢,道:「你來說,本公子畫得好不好?」
「公子畫的,自然是好的……」那個俏婢與剛才說徐子陵練筆那個婢女對視一眼,帶點怯生生地道:「不過小婢看不出來……公子不要生氣……」
「你要看得出好在哪裡,本公子才要生氣呢!」徐子陵哈哈大笑,又連連搖頭,也不去問任何人,只回身揮筆輕畫。聽徐子陵的口氣,似乎他畫的這些失敗的墨跡,是極之深奧和了不得的東西似的,眾人一時大奇又一陣面面相窺,不過誰也弄不明白其中到底有什麼奧妙,包括河南狂士鄭石如在內。
不過隨著徐子陵在那些晦澀的墨跡邊上輕揮,開始有淡淡的葉形墨跡相現,總是幾葉幾葉地伴在那失敗的墨跡邊上,形成一小簇。等幾小簇在上下左右高低不等多少不同地展現,數度一呼應,大家驚訝地發現,這些東西,竟然是竹子的竹葉。
一葉兩葉根本就不像,可是一呼應起來,它們絕妙無比,渾如天然。
無論增添那一葉,都會讓這些葉子預設,都會讓這種葉子的形像大減,從而變成敗筆,可是偏偏不多不少,輕重相宜,一經呼應,竹葉渾如天然般,簇簇而生,有前有後,有濃有淡,有大有小,剛才那些失敗的墨捺變成最有神韻的主葉,精神抖摟,傲於人前。
再等輕抽一兩條墨線,形成細技,連於墨跡於墨捺之底,一從墨竹漸漸展現於人前,有種人走入畫,越近,而畫越成的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