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不答,拉著宋十九坐到桌邊,按下午商議的,等阿羅出來再作計較。
桌上的花生殼堆成小山,虛耗在清脆的瓜子聲中漸漸回了神,蔫了吧唧地縮在火圈內側,裡頭的二人卻還未出來。
「這都快吃完一盞茶了。」塗老么端著鍾馗大人的體面,岔開腿將手伏在膝蓋上,背挺得同青松似的,眼饞李十一和宋十九手裡的瓜子兒。
正說著話,卻見圈裡的虛耗拉長脖子仰著頭,朝阿羅的房間處嗅了嗅,仿佛受到了令它神魂顛倒的引誘,耷拉著眼皮子嘆一句:「真快活。」
「什麼快活?」塗老么莽著嗓子問他。
虛耗動了動耳朵,心癢難耐:「一位姑娘快活,另一位姑娘也快活。」
「被抱著的那位快活,哎呀不對,好似那一位更快活些。」
心裡頭的小錘起此彼伏地敲著,勾起它聞得見摸不著的饞蟲,令它難受極了。
它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圈裡不住地打轉:「好急好急好急。」
足足轉了四五十個圈,轉得塗老么暈暈乎乎的,屋子裡的兩個人才現了身。二人一前一後地出來,阿音反常地垂著頭,裹了一件薄薄的流蘇披肩,交叉雙手抱在胸前,略抽著有些堵塞的鼻子。
她的耳後和頸部汗涔涔的,似將她開得正盛的艷麗籠在了霧裡。
阿羅走在後頭,仍舊是清風扶月,不經吹的一朵白玉蘭,面上毫無異常,除卻似有若無地以眼神追隨阿音腦後彎彎膩著的髮絲。
二人一言不發,宋十九卻在這詭異的氛圍莫名里紅了臉,轉過頭去微嗽一聲。
再轉回頭時對上李十一清淡的目光,宋十九閃了閃眼波,李十一將薄唇一抿。
阿音懶怠怠地坐到對面,骨頭似被熱化了,支著額頭擰著身子,半句話都不想說。還是阿羅令五錢將虛耗頭頂的帽尖兒里藏著的犄角捏了,提溜到近前來,虛耗偷眼打量了她半晌,見到她腰間的神荼令,似被銅鑼夾了一樣震驚,呆愣了兩秒才手腳並用地跪下,恭恭敬敬道:「浮提大人!」
阿音趴在桌上,撩起眼皮掃一眼正兒八經的阿羅。
她仍舊是柔弱而可人,卻帶著不怒自威的三分笑,同虛耗輕聲說:「倒是好些年沒見了,你的本事亦精進不少。」
她的話里留有餘地,足夠虛耗想起來宋徽宗時摸進了閻羅大人的府邸,偷了她一位小婢子的快活,而後被這菩薩似的美人溫溫柔柔地送去油鍋里炸了整一百年。
冷汗遠比它更識時務,將酸臭的紅袍子浸得透透的。
卻見一直在暗處的宋十九上前來,捋清雜亂的思緒,略俯下身看它:「我記起來了。」
她皺眉:「那日你爬上窗戶找我說話,還給我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