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點頭:「咱們大人,有個短處。喝多了便輕狂,一輕狂便忘。」
阿音「嘶」一聲,卻聽得耳旁幾不可聞的一聲「嗯」。
「嗯?」阿音同阿羅轉頭,狐疑地望著李十一若有所思的臉。
李十一回過神來,瞥二人一眼,忽然問阿魚:「你怎知?」
阿魚正色道:「鐘山人盡皆知,說是大人還是奶龍時,飲多了瓊漿玉露,拽著雨大人的袖子喊娘。」
原是這個輕狂,阿音甩了甩絹子,暗咳嗽兩聲,對阿魚點頭:「你繼續說。」
「哪成想,果真是出了岔子。」阿魚又拍一把鱷魚頭,「那令蘅……大人飲過酒,卻皺眉說一聲不對,疑心九大人做手腳,二人言語不合,又打了起來。」
「兩位大人昏昏沉沉,打一招停一招,直追到了奈何橋邊,九大人一個踉蹌要跌倒,令蘅大人伸手拉了一把,卻見九大人慌亂中兩手一推,不當心把令蘅大人推入了輪迴道。」
「九大人推令蘅大人時,手上正捏著時辰訣,於是乎活生生將令蘅大人順著輪迴道往前推了數十年。而後大人重心不穩,自個兒也栽了下去。」
「那是……」
「一九二四年,冬。」
「大人在泰山府住的第十二年。」
眾人沉默,李十一腦中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倒放,自坐在書桌上勾著高跟鞋的笑,至院兒里牽著裙擺笨拙學的第一支舞,到山神廟前吹的第一曲橫笛,最終落到開棺後嬰孩打的第一個小小的嗝。
原來如此。
她將自己的雙臂圈住,好似圈住了所有纏纏繞繞的緣分,上下撫了撫,才又抬頭問橫公魚:「那生情露乃生情之用,怎會令人渾渾噩噩,記憶盡失?」
橫公魚也不解,頭搖得同撥浪鼓似的,李十一正思索,卻聽旁邊遲疑的一句:「是我。」
阿羅茫然地睜著眼,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她咽了咽喉頭,輕柔卻艱難地將情由空缺的一塊補充完整。
「那時燭九陰在泰山府住得過久,又三五時找阿蘅打架,我便與五錢商議,如何能送走她。」
「五錢替我在孟婆處要了孟婆湯,說誘她喝下,待她前塵盡忘時,再將她哄走。」她頓了頓,添一句,「為保萬無一失,還特意要了最濃稠的老湯底。」
她頗有些說不下去,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尷尷尬尬地瞧了李十一一眼,才又道:「那日我見她坐在茶肆,對著桌上一瓶新買的花露,左瞧右瞧十分喜歡的模樣。便於阿蘅經過,她趴欄杆上瞧的時候,差人去將那花露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