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塗老么瞧不過眼了,擼起袖子便要理論,「你若不曉得,喊我們來幹啥?」
山神不是很高興:「不過瞧你的娃娃做得有趣,想討兩個同我說說話罷了。」
「如此說來,你未見過?」李十一皺眉。
山神哼一聲,不言語。
塗老么急了:「究竟見沒見過,你倒是給個準話兒。」
山神重重咳嗽兩回,顯見是惱了,兩個沒大沒小的娃娃,見著他不屈身不叩頭,連個「您」也沒一聲兒,可見是欺他落魄了。
他於是冷哼,斥道:「哪裡來的無禮小兒!本君知或不知,與你何干!」
塗老么倒是笑了,兩個指頭指著李十一,問:「你曉得這是誰?」
說出來嚇死你。
山神合眼,不願再搭理。
塗老么幽幽道:「她叫令蘅。」
廟裡一瞬安靜下來,連風聲也匿了,山神身上的披肩動了動,一會子才出了聲,卻是笑了:「令蘅?」
他未用正眼打量李十一,只略略嘆了口氣,將所有的輕蔑與傲慢藏在裡頭。
他乏得很,正要小憩,卻見沙塵懸停,風聲驟起,眼前猝然升起一塊巴掌大的令牌,在離他眉心三指之地,緩慢地旋轉。
李十一望著地面的土渣,不作聲。
再一抬手,她將神荼令收回來,卻聽「咚」一聲巨響,那山神歪歪斜斜的頭,竟骨碌碌滾下來,蹦躂幾下滾到她腳邊。
塗老么被嚇了一跳,抬手捂住鼻子,眨巴兩下眼:「也不必……」
行此大禮。
老頭的聲音自地上傳來:「見過府君大人。」
他的頭本就不牢靠,不過是勉強堆在上頭的。
李十一將他的頭拎起來,扶正了放回木身上,又順手拍了拍上面的灰。
山神忙道:「折煞老兒,折煞老兒。」
雖說不知府君大人為何要扮成這個模樣,但他見李十一面色不大好,又急著彌補方才的過失,便在李十一收回手時主動搭話:「前幾日我頭掉了,也是一位姑娘替我安上的——便是那位白旗袍的小姐。」
李十一的眼帘驀地掀起來,盯著他:「你果真見過她?」
「見過,見過,拉著一位罩著臉的小丫頭。」
「小丫頭走累了,在院子裡歇腳吃果子,那姑娘便走進來同我說了會子話。」
自別人口中聽到她的消息,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奇妙,令李十一的肋骨間充氣一樣漲起來,又是軟又是疼,仿佛此刻疊了宋十九的影子,在陽光也如此好的下午,站在這破廟中間,仰頭看山神。
方才扶過山神頭的指尖酥酥地癢起來,不曉得她觸到的是不是同十九一樣的地方,連想像都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