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鈞低頭看看自己, 又看看朱議靈——心下瞭然。他自己不飾奢華,但眼力不缺, 朱議靈看著快打扮成個道觀里的道士了,但是他那道袍是杭州織造局所出的上等橫羅所制, 編制精巧的藤冠里鑲著一小塊凝脂般的和田白玉,他似乎出世,實則只這兩件衣飾,就絕不是普通道士所能有的。
反觀朱成鈞自己,他的長衣就只是松江細布而已,頭上戴一頂烏紗制的小帽,與他身後跟著的秋果都沒多大分別。
“侄兒問王叔安。”朱成鈞行下禮去,才道,“並沒有,如此行路方便,少遇匪人。”
朱議靈還抓著他,原想叫他不要多禮,但完全抵不過他的力道,只得鬆手後退兩步,受了禮,才又哈哈笑道:“好了,來坐罷!你我不是外人,別客氣,看你這滿頭汗,來,先吃塊西瓜。”
他一邊招呼著,一邊自己也回去座位,抓起塊西瓜啃起來,秋果被下人引到邊上,也得了一塊,他才吃了個大桃不久,腹里是飽的,但見這瓜紅艷誘人,禁不住口水又被引了出來,當下一邊吃,一邊有點好奇地扭頭去偷瞄朱議靈——這位王爺可夠平易可親的啊。
不但穿著,整個做派,都和他們代王府的爺們截然不同。
“侄兒,你聽我排的這齣戲怎麼樣?”朱議靈一塊瓜吃完,丟掉瓜皮,一抹嘴,跟朱成鈞搭話。
朱成鈞道:“外面的戲原是王叔排的?”
朱議靈拍拍胸口——留下半個濕漉漉的瓜汁印,“可不是,從四月里排到現在,總算排出個樣子來了,你瞧還中聽嗎?”
朱成鈞搖頭:“我聽不懂。”
“……”朱議靈笑倒在藤椅里,“好!你是個實在人,有一說一,不玩虛的,本王喜歡!”
“王叔是風雅人,才懂這些。”
“哎,風雅什麼,我也是個粗人。”朱議靈擺手,“要說風雅,我父王才是真風雅,這齣戲就是他老人家寫的,我搶了這個排戲的差事,為著等到年底張真人做五十大壽時,好送去給他的道場湊個熱鬧。”
他很善解人意,見朱成鈞不說話,便以為他不明白其中的聯繫,主動解釋道:“我父王好修道,愛聽龍虎山的張真人講經,和他好得很。張真人做壽,我們這些小輩就也得表示表示。”
朱成鈞點點頭:“王叔,道士也能聽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