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能,哦,你以為是那些風月戲文?”朱議靈拍大腿笑道,“那你可想歪了,這一齣戲叫做<沖漠子獨步大羅天>,講的就是仙人呂洞賓度化沖漠子得道成仙的故事,正合他們龍虎山的本行。不過,我看這些道士本事有限得很,哄得我父王都在家修行好幾年了,沒見修出什麼神驗來。”
“寧王叔祖的修行還不好麼?”朱成鈞道,“連皇上都知道他道心虔誠了。”
朱議靈的手在大腿外側停住,不著痕跡地蜷縮,“皇上?好侄兒,你這可得跟我細說說!你見著皇上了?皇上提起我父王,都是怎麼說的?”
他說著話,整個身體都熱切地夠過來,又用一種推心置腹般的口氣道,“你我同為宗藩,外面看著風光自在,可自家的難處,自家知道,那些吃飽了撐著的御史們,不定哪個在皇上跟前下句話,我們都得嗆一臉灰。他們沆瀣一氣,專愛拿我們當墊腳石抬他們的聲望,我們也得齊心不是?好侄兒,你只管說,做叔叔的不叫你白說,我也有消息要告訴你呢!”
他連哄帶勸了這麼一長串,朱成鈞看上去卻似乎並不覺得這個話有什麼需要保密,很痛快地就和盤托出了:“我來就藩前,皇上召我見了一次。就是那時候說的,皇上說寧王叔祖如今好道,清虛自守,子孫僕從都受約束,甚少做出擾民的事。皇上叫我要多向寧王叔祖和叔叔們學學,別把我們大同的風氣帶過來。”
大同什麼風氣,自然就是代王上街敲人的風氣了。
朱議靈哈哈一笑,退了回去:“原來如此。皇上真是謬讚了,我看侄兒你是個老實人,斷然不會做出什麼歹事的。對了,叔叔我多嘴問一句,你好端端的,怎麼會封到江西來?我們這水土雖不錯,畢竟太遠了,你在大同附近撿塊地方,多好呢。皇上也是的,你又沒犯錯,怎麼就叫你背井離鄉起來。”
朱成鈞搖頭:“不是皇上,是我向皇上求的。我大哥不喜歡我。”
他後一句看似沒頭沒尾,但朱議靈生於王家,瞬間領悟過來其中能有多少種隱義,他體貼地沒有細問,只是收起笑容,嘆了口氣:“唉,難為你了。來,不說了,喝酒,這是夏天裡新釀的枇杷酒,不大醉人,甜滋滋的,這個天喝正好。”
枇杷酒果香濃郁,清甜滿口,確實好喝,兩杯酒過後,朱成鈞問:“王叔剛才說,有什麼消息告訴我?”
“哦,對,瞧我這記性。”朱議靈放下酒盅,傾身過來道,“侄兒,崇仁那個縣令,是不是做過你的伴讀?”
朱成鈞點點頭。
“你那時跟他是不是合不來?”
朱成鈞遲疑了一下——他在想找個什麼詞來形容他和展見星間的關係,但朱議靈已經從他的沉默里解答出了自己的答案:“看來是了,難怪他一點不肯買你的帳。侄兒,我說了,你別生氣,你人生地不熟地封到我們這兒來,我做叔叔的湊合能算半個主人,臨川離崇仁又近,我該替你操操心,就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原本想看看你的王府建在哪,以後長日無聊,好來往來往。誰知打聽了好幾遍,崇仁都鴉雀無聲的,那縣令沉得住氣,我這性子急,可忍不了了,托我這裡的臨川縣令直接寫信去問,你猜崇仁縣令怎麼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