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朗見她額頭碎發緊緊貼在面頰上,脖頸處的衣衫也略有汗濕,當即不由微蹙眉宇,下意識的便從袖中取出自己常用的帕子遞過去,“先擦一擦吧,等會兒還有的忙。”
許楚一怔,就見一方雪白的手帕整整齊齊的被送到自己眼前。這手帕除去雪白並無太多點綴,跟女子的縐紗鮫綃極為不同,就好似端是瞧著就格外華貴。
平日裡她接觸的男子並不多,偶爾有的也是衙門中的捕快跟停屍房的仵作,亦或只有自家爹爹。而那些人,多是不考究生活的,身為賤籍,每日能填不飽肚子就是好的,又怎會專門準備帕子貼身備用?
如今乍一看到錦緞手帕,倒是讓她心頭生了踟躕,她不自覺的拉下被汗水打濕了的衣袖,搖搖頭抿嘴道:“多謝王爺好意,只是我驗屍時候少不得沾染屍液,總歸不好用這般貴重的物件。”
其實她也說不清心頭到底是什麼滋味,好似有酸澀也有一絲並不明了的自卑?
她轉頭躲過蕭清朗的目光,望著火堆上零星乍開的火花,心道自己果然不習慣貴人的生活。其實她心裡明白,一番驗屍折騰之後,自己身上必然沾了不少污穢氣息,加上親手煮了兩具腐屍,她身上的腐敗味道必定極為強烈。狼狽的自己,粗俗並不講究的舉止,怕是落在蕭清朗這位王爺眼中,該滿是嫌棄吧。
鍋里的熱氣涌動,在兩人之間形成了莫名的屏障,蒸騰的水汽遮掩了許楚的表情,讓蕭清朗有些看不真切。忽然,他上前一步直接跨近許楚,二人距離不過兩拳之間,隨後他輕笑一聲,說道:“不過是一方手帕,算不得什麼。”
倆人並肩而立,直到魏廣端了一碗白刺啦啦的湯麵過來。那整整齊齊浸泡在湯汁中的白面,若隱若現的面頭,同之前腐屍之上不斷啃食蠕動的蛆蟲別無二樣,看的魏廣直犯噁心,最後只能雙手捧著湯麵,眼神飄忽不敢多看一眼。
而許楚卻不管那麼多,前世時候她就曾經因為驗屍幾日不進食,最後胃出血疼的差些昏厥。如今她自然不想重蹈覆轍,所以趁著那湯麵熱氣未散盡時候,就接過來就地吃起來。
她吃的速度很快,但卻並不粗俗,不由得就讓蕭清朗想起了當夜在錢家不遠處好小麵攤上的那碗臊子麵來。莫名的,他竟然也有了幾分餓意。
一碗湯麵下肚,使得許楚恢復了不少精神。她不管旁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傾佩或是厭惡躲閃,只覺得自己神清氣爽了,便起身繼續查看起鍋中的屍首來。
為了讓腐肉脫離乾淨,她特意將那腐肉開始軟爛的屍體翻轉了個過。而旁邊幾個侍衛,在她動作時候,各個都屏住呼吸不敢擅動。
“王爺,許姑娘,蒸屍坑那邊已經燒制了一個時辰......”相比於對著大鍋看熬煮肉湯的侍衛,另一邊守著蒸屍坑的倒是愜意輕鬆許多。最起碼,不用犯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