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蓮真伸手扶著梅干,頭上幾枝火紅的梅花,將她的臉色更映襯得雪也似的白,她淡淡一笑,緩緩道:「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又有什麼意思?」
皇貴妃注視著她:「在這後宮裡,人人都想盡一切方法,想要博得皇上的寵愛,即使那寵愛只是暫時的。」
蓮真抬起頭來:「並不是人人,我就從來沒稀罕過。」
皇貴妃一怔,眉心微微皺起:「你可知道,只是這一句話,就可以禍及你滿門。」
蓮真看著她清冽的眸子:「我知道跟你說這個沒關係。」
皇貴妃別過臉去,看著遠處的梅花,輕輕一嘆:「或許你以前沒稀罕過,但從現在開始,你該學會稀罕了。」
兩人靜靜的站在那裡,似乎各自在想著什麼,都沒有作聲,過了許久,皇貴妃道:「我該走了,你記著我的話,好生養著身體。」
蓮真輕咬下唇,然後盈盈拜倒:「恭送皇貴妃。」
「你如今病著,這些禮數可以免了。」
她說著伸出手去,蓮真病後初愈,又在這雪地里站了半天,人還未站起,頭腦忽然一陣眩暈,整個人便直直的向前一栽,皇貴妃本想去拉她起來,這下事起倉促,情急之下只得伸手繞向後面,將那個溫軟怯弱的身子迎入懷中,自己腳下退了一步,方才站穩,但覺鼻間幽香縈繞,清若芷蘭,心頭竟忍不住怦然一跳。
蓮真面紅耳赤,掙扎著從她懷中起來:「嬪妾失禮。」
皇貴妃定了定神,將她鬆開:「你回去好生歇著罷,別久在這冷地里站著。」
蓮真站穩了身子,蒼白的面上那層淡淡的薄暈漸漸褪去:「是。」她呆呆的站在那裡,目送著她離開,突然上前一步,神情有些怯怯的:「你。。。你還會來看我嗎?」
皇貴妃背影一僵,腳步就此頓住,往事轟然而上,像一柄柄長滿倒刺的尖刀,狠狠的剜進她的心裡,牽扯得五臟六腑生生作痛。
你還會來看我嗎?許久以前,在霍家另外一座私宅的花園裡,那個美麗的少女臉上掛著一串晶瑩的淚珠,眉目間滿是依依不捨之情,她也是這般怯怯的不安的問自己,她心疼極了,不顧外面越來越急的催促聲,回身抱住了她,聲音極盡溫柔的反覆安慰:「會的,我還會來看你,相信我,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來見你,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
然而,那是她們最後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相見,再到那裡去時,她見到的只是她冰冷而美麗的屍體。那柄她親手送給她的銀柄匕首,直直的插進她心臟深處,鮮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衫。。。
她怎麼會對自己下那樣的狠手?她不怕痛嗎?她不怕深愛著她的人會痛嗎?
皇貴妃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面龐起了一種痛苦的扭曲,那雙如萬年寒冰的眸子,竟閃爍著隱隱約約的淚光,可是,她的聲音卻有種出奇的平靜和溫柔:「你放心,我一定還會再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