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爐里猶焚著香,滿殿氤氳,幽香縷縷,紫檀御案上堆著奏摺,硃筆擱在一旁的筆架上,上面的硃砂已幹了。
地上鋪著厚達數寸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蓮真在殿內轉了一圈,便走向左側,來到通往內室的那道門前,才將那道軟簾掀起一角,整個人頓時僵在那裡。
那名叫綠映的宮女,手握著筆,正伏在書案上,冰輪身著一件明黃色的袍子,俯著身子站在她身後,一手撐著書桌,一手卻握著她的右手,一筆一划的寫著,那樣子,似乎將她整個人摟抱在懷裡。她們是那麼的親昵,那樣的全神貫注,渾然不覺門外有人,也沒有要側頭看一眼的意思,仿佛兩個人正做著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容不得絲毫打擾。
蓮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沉香殿的,在寢宮的門檻前,還被絆了一跤,差點摔倒,虧得橫波一把扶住。她見蓮真失魂落魄的,又驚又疑,用眼神詢問寶貞,寶貞也是不明所以,進了內殿,橫波正要婉轉相問,卻聽蓮真道:「你們出去罷,我要歇會兒。」
橫波道:「主子,你。。。。。。」
蓮真聲音有氣無力,卻是不容置疑:「出去罷。」
橫波和寶貞對視一眼,只得行了一禮,悄然退出。蓮真伏在榻上,無聲飲泣,傷心欲絕。她對冰輪情根早種,日久愈深,一路走來,雖也曾為之數度心碎,但彼時或因冰輪態度不明,忽冷忽熱,或因她絆於舊情,於今日之見異思遷,畢竟大有不同。
那幅畫面歷歷在目,揮之不去,她哭了一會兒,心中默念,蓮真啊蓮真,你該怎麼辦?你要怎麼辦?你能怎麼辦?冰輪,難道你竟是這樣的人麼?
正是肝腸寸斷,意亂心煩,寶貞再度進來,小心翼翼的道:「主子,皇上來了。」
蓮真一驚,立即坐起,才胡亂擦去眼淚,宗煦已興沖沖的進來:「母妃!」施了一禮,便挨到蓮真身邊,突然「咦」了一聲:「母妃,你在哭嗎?是誰惹你傷心了?」
蓮真極力忍淚,強顏笑道:「我沒有哭,才剛出去,被沙塵迷了眼揉的,皇上怎麼過來了?」
宗煦看著她的臉,將信將疑:「若有人欺負你,你可要告訴朕,朕一定殺了他替母妃出氣!」
「我現是太妃,誰會欺負我?」蓮真撫著他的肩膀,輕聲責備:「皇上今後是要做仁君的,怎能動不動就說殺人?」
宗煦聽她說得有理,也不再追究,伸開手掌,托起一個如黃金般燦然生光的東西:「母妃,你看看這個,這叫辟寒犀,是交趾國從前敬獻給太宗皇帝的,出京前,朕從西苑的寶庫里找到的,今天特地把它贈給母妃。」
蓮真已感覺到溫溫然暖氣襲人,頗覺驚異:「這是禦寒用的?」
宗煦得意道:「對呀,冬天的時候,將這個寶貝用金盤置於殿中,便不會感覺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