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煦鼻息咻咻, 過了好一會兒, 將一本奏摺扔到地上:「你自己看!」
魏倫道:「奴才一個內臣,怎敢看奏摺,皇上這不是要奴才的命嗎?」話雖如此, 眼角卻不由自主瞟向地面。
宗煦這時哪還管得了什麼祖宗立下的規矩, 道:「叫你看就看!橫豎這裡沒別人, 怕什麼!」
魏倫聽如此說,跪下恭敬將那奏摺雙手捧起, 原來這是一封靈州州牧竇建業、雍州將軍舒羽以及涼州別駕等官員聯名上奏的摺子, 他只看得幾行,也立即為之色變:「這。。。。。。這這。。。。。。」
宗煦恨聲道:「你看到了吧, 這些逆臣身為封疆大吏,深受皇恩, 不但不思報效,竟公然奏請朕退位,說什麼國家多難, 而朕幼沖, 宜另行擇立有為長君, 方為社稷之福,哈,膽大悖逆到了何等地步!」
魏倫仔細看完,將奏摺重新小心置於御案之上,宗煦握緊右拳,咆哮道:「朕要即刻下旨,削去他們的官職,將他們鎖拿來京,戮屍示眾,滿門抄斬!」
「皇上,皇上。。。。。。」魏倫急得連喚數聲,道:「您就算要下旨,可也得通過太后啊。」
「太后?」宗煦聽他提到冰輪,猶如一盆涼水迎頭傾下,頓時冷靜了幾分,又重複了一句:「母后。」
魏倫警覺地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殿門,聲音壓得低不可聞:「皇上您再想一想,您為什麼能看到這封奏摺呢?」
大燕開國後,仍沿襲前朝制度,除了密奏是由皇帝身邊的內侍呈遞,其餘來自全國各地的奏章,都是先送往內閣,由輔政大臣票擬之後,再轉呈皇帝御批,然後重又交回內閣發往各部院辦理。宗煦雖然繼位為帝,但並未親政,冰輪臨朝,理所當然掌握硃批之權。自上年年末始,她開始偶爾會把自己批過的奏摺送往長樂宮,給皇帝御覽,其用意似是想讓他學著如何理政,為將來親政做準備。
眼前的這封奏摺,內閣自然無人票擬,而冰輪亦未有隻言片語批覆,按說便是留中了,不知為何卻又送到宗煦手裡。
宗煦本是氣急了,一時沒想到這點,被魏倫一提醒,怔了半天,聲調都變了:「母后為什麼沒有批覆?為什麼她不治這些逆臣的罪?難道她。。。。。。」他不敢往下想,可是一顆心猶如吊在高空中,沒個抓尋處,難受至極。半晌,突然冷笑一聲,自言自語的道:「擇立有為長君?英王叔已薨,其餘的都是遠支宗室,宗照小兒可還剛斷奶呢。」
魏倫不忍看他的表情,一直低垂著腦袋,這時忍不住小聲道:「有為長君,不一定要在宗室里選擇。」
「胡說!誰敢!」宗煦勃然大怒,揚起手啪的一聲給了他重重一個耳光,猶覺不解氣,又是一腳踹出:「作死的奴才!誰給你膽子在朕面前悖言亂語!」
魏倫匍匐於地,任他踢罵,道:「皇上息怒,奴才卑賤之軀,便是打死也不值什麼,皇上仔細手疼,千萬彆氣著了龍體啊。」一面說,一面磕頭如搗蒜,宗煦硬生生將腳從他腦袋上收回,在地上重重一跺:「起來罷。」
魏倫道:「奴才不敢,是奴才該死,惹皇上生氣。。。。。。」
宗煦面上憤怒之色漸漸消失,有氣無力的道:「你其實也沒說錯什麼,朕不該拿你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