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卻在這個時候說話了,那是她和紀薇薇認識以來,截至目前為止,說過最多的一次話。
蕭瀟說:「那一年清明,我離開了C市,也離開了唐家,回到南京不久,我大病了一場。那是一場大病,很嚴重的重症肺炎,感染性休克,後來我聽醫生說,暮雨把我送進醫院時,我的意識已經出現了障礙,血細胞很低,血小板很低,同時還伴有低體溫和低血壓,當天就住進了ICU。他嚇壞了,護士說他給我母親打電話的時候,手都是抖的,手機掉在地上好幾次,他彎腰去撿,卻是一滴接一滴的眼淚往下落。那一刻,他怕我會死……」
沒有愛人之前,紀薇薇從不知道,她愛蕭暮雨,竟然也可以隨著蕭暮雨的悲傷而悲傷,如今只是聽說他落淚,她的眼睛就花了。
蕭瀟說:「我母親來了,她帶了醫生來。重症監護室里,我母親說:暮雨啊,阿媯不能跟著你一起吃苦,只要你把她當妹妹看待,你們今後的學費和生活費,我都會全權負責,你忍心讓她每天兼職打工賺學費和生活費嗎?」
那淚來的很快,紀薇薇尚不自知,已有眼淚滑落了下來。
蕭瀟說:「我都聽到了,雖然開不了口,但我都知道,那天暮雨在病房裡哭得很傷心,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
「所以我是他的情感替代品。」紀薇薇終於轉過淚流滿面的臉龐,她淚眼婆娑的看著蕭瀟,心是痛的,回憶是悲苦的。
蕭瀟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陽光照在她的身上,顯得她有些單薄,但她語氣溫和,試圖用恰當的措辭,來平息紀薇薇的痛:「暮雨有多自傲,他就有多自卑。我母親每月打給我和他的錢,他一分都沒動,全都幫我攥著。有些話,我不能直接講給他聽,否則他會無地自容,所以我陪他一起打工,我和他在一起生活十幾年,不是親人,但相依為命那麼久,感情遠遠勝過親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他和你在一起,不是在尋求情感替代品,他曾經努力的想要愛上你。他若對你不好,你也不會對他念念不忘這麼多年,可是有什麼法子呢?他煎熬妥協了一年多,到了2004年,最終還是沒能騙過他的心。」說到這裡,蕭瀟輕輕的笑了一下,軟聲細語道:「我不逼他,所以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只遠遠的看著。人人都在逼他,我不逼。」
紀薇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眼淚不停的往下落,止都止不住,她抬手擦淚:「04年,你夜間回家遇劫,我去醫院看你,這事你知道嗎?」
「知道。」
「你故意讓我看到你
和他有多親近,你故意拆散我們……」紀薇薇的唇隱隱顫抖著,她太壓抑了,也太痛苦了,她最愛的男子啊,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他就被蕭瀟燒成了一把灰,她越想越難過,她起身離座,她抓著蕭瀟的衣服,她一邊拍打著她,一邊帶著哭腔喊:「蕭瀟,你怎麼能這麼壞?怎麼能這麼壞?」
落在蕭瀟背上身上的,是紀薇薇的巴掌,是她的拳頭;耳朵聽到的,是紀薇薇的哭聲和痛斥聲,周圍有侍者和顧客走過,都要好奇的朝裡面望上一眼,蕭瀟任由紀薇薇打著,罵著。紀薇薇沒說錯,她確實很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