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這麼說著,仿佛正有一把刀在凌遲著他的內心,那是對蕭瀟的愧疚,更是對他自身的厭惡。
「……我多想殺了你。」傅寒聲忍不住咳了起來,他虛晃著站起身:「但我不能,你是蕭暮雨的胞兄,你說,我如果把你給殺了,她該有多恨我啊!」
所以,不動,他連動一下,都畏手畏腳,膽顫心驚,他自己苦,自己痛,他是傅寒聲,痛著痛著,也就百鍊成鋼,無堅不摧了。
……
C市中午11點半,傅寒聲飛往南京。高空飛行,他不再像往日一樣在飛機上辦公、看書,而是望著舷窗外的雲層,任由自己沉沉入夢。
沒有處心積慮,沒有爾虞我詐,沒有迷茫痛苦,他在持續發燒,混混沌沌的思緒里,做了一場零零落落的夢。
夢裡,他全身發冷,蕭瀟握著他的手:「暖暖就不冷了。」
周毅將一條毛毯蓋在了傅寒聲的身上,卻見熟睡中的他,眼角似是有水光轉瞬間隱沒在了鬢角。
☆、南京,置之死地而後生
離開南京前,蕭瀟前往墓園探望蕭靖軒和蕭暮雨。
她一直以為她從那15本日記里,冒然闖進了一個男人的生命迷宮。那不是日記,更像是一個男人的精神史冊,她翻動閱讀的每一頁,無不是一個男人的孤獨生命歷程,除了孤獨,就只剩下情感荒蕪。
直到現在,她才幡然醒悟,在她父親的內心最深處究竟埋藏著怎樣的無言訴說。父親婚後,莫姍身體日漸不好,必定是找過父親,道出過往隱情的那一刻,那該是怎樣一種致命的打擊。
她父親,她心疼,她了解。
3月南京,蕭瀟坐在計程車里,她摸索著走進父親生命里的那處情感缺口,試圖觸摸他的荒蕪心境。八十年代,他能為了方之涵的聲譽和她在一起,可見心性溫善,是一個將他人名譽凌駕在自身之上的人。這種人通常活得磊落,同時也活得比任何人都辛苦。父親得知方之涵遭遇,當年的他究竟有過怎樣的心理變遷,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再有人知道,但蕭瀟卻在剎那間明白了很多事。對於方之涵,父親自責愧疚了一生,也折磨自己一生,他用一種接近自虐的方式懲罰著他,如果當年他無視方之涵表白,她無非是在人前丟臉罷了,何至於會發生後來的一切。
收養暮雨,他每天看著方之涵的孩子,面對那個父不詳,出身不堪的孩子,於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煎熬袋?
兩處墓碑並排而立,蕭瀟站了一會兒,手指掐在掌心裡,傷口處傳來一陣陣劇痛。痛吧,痛久了也就麻木了。
這天有人從附近走過,只見有女子站在墓碑前,一身黑衣,仿佛融進了夜色里。
一滴淚毫無徵兆的砸落在地。
蕭瀟低著頭,父兄面前,她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這淚,她在方之涵面前不流,但父兄面前沒關係,他們可懂?世間最痛心的事,莫過於血親離世,只余她孤苦面對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