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夫人這邊當然是萬分捨不得,當初就算貶斥出京,也是跟著兒子的,縱然在昆明的時候李持酒每每萍蹤浪跡不著家,可畢竟知道相隔不遠,且隨時都會回來。
哪裡像是這次一樣,相隔千里,而且是刀兵之地,這一去,少說也得一年半載不能見面。
自打年前得了消息,蘇夫人日夜思量,眼睛都哭腫了。
今夜見李持酒來拜別,蘇夫人拉住他的手,還沒開口淚珠已經先掉了出來:「皇上真真是糊塗了,為什麼要把你派出去?」
李持酒以為她說的是楊瑞,便道:「母親,這是大行皇帝早定下的……先帝是為了我好才讓我出去歷練的。」
「我就是說先帝,」蘇夫人張口嚷了這句,又連哭帶說地道:「我看他是故意讓你去送死的……」
雖然李持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但蘇夫人卻似膽小如鼠,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蘇夫人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雖然是在自己家中,還是忙阻止:「娘,你怎麼這麼說?行了消消氣兒,我也沒那麼容易就死的。」
蘇夫人卻又堵住他的嘴:「大正月里別說這個字!」
明明是她先說的,李持酒無奈:「好好,咱們誰也不說就行了。」
蘇夫人凝視著他的眼睛,悲從中來,道:「你先前因為前太子進了內侍司,後來又莫名其妙惹了蕭尚書差點給毒……」
硬生生把那個「死」咽回去,蘇夫人道:「我本以為跟皇上求了情,從此就能保你平平安安的,哪裡想到竟變本加厲了!」
李持酒是知道蘇夫人曾進宮的,但她只說是跟皇帝求情分,所以李持酒並未多想。
此刻見她有提,便笑道:「要不怎麼說『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呢,誰知道皇上心裡想什麼,其實兒子聽說要我出去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呢。但是皇命難違,何況……總讓我呆在京城裡也不是那麼回事兒,就像是進了大籠子似的蜷縮著,骨頭都懶了,我其實也很想出去經驗經驗。」
蘇夫人定睛瞧著他:「酒兒,你不懂。」
「母親說什麼我不懂?」
蘇夫人嘴唇翕動,流著淚道:「你本來不用受這些磋磨的,你本該、本……」
她到底說不下去,只扭頭忍著道:「娘、娘別的也不想了,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就行,如今連這個心愿也完不成了。」
李持酒笑道:「怎麼完不成?娘,大正月里說點兒吉利話,你兒子能耐著呢,這一去保管建功立業,封大將軍,當上柱國,讓您也做一品誥命夫人!」
蘇夫人眼中帶淚,聽了這句卻又破涕為笑:「你、你啊……」
李持酒道:「您留在京內也好,至少比在邊塞安全些,我也少操心。您只管安安穩穩等我凱旋迴來就是了。若是覺著悶,就叫若蘭表妹他們來陪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