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有所指,桓行簡掀開爐蓋舔香,見嘉柔腮紅似淹淹春睡未醒仍是懵懂,走過來,有意自身後抵她一下,「傻姑娘,不是嫌馬鞭臭烘烘的嗎?」隨後,把門大開,讓寒風湧進,留嘉柔一人品悟那番話去了。
洛陽城裡坊井然有序,蕭府不難找,石苞策馬一路直奔而來。
蕭弼受了一場風寒,告病在家,石苞登門拜訪時,衛會也在,倒省了他的一層麻煩。
案前,蕭弼披了衣裳嘔心瀝血一字一句正在校對,衛會嬉皮笑臉湊上來,親密無比:「輔嗣清減太多,來日方長,先歇著吧。」
蕭弼便把筆一投,這個補任台郞,他做的一點都不痛快,常與人生齟齬。此刻,鬱結於心,病容更甚,衛會少不了故作輕鬆安撫他一番,蕭弼皺眉:
「你自然通達,你兄長十四便為黃門侍郎,你父親生前又為太傅,既是如此,自然不把黃門看在眼中。」
衛會倒也不否認,輕描淡寫把個衣襟一撣,說:「我的確無感。」
蕭弼氣惱,卻也無可奈何,問他:「我聽聞你兄長新遷了散騎常侍?」
衛會是先太傅妾室所生,和嫡母所生的兄長衛毓並無多少情分可言。當下,聽摯友提起,不過無謂一笑:「他是他,我是我,我也不羨慕他。」
音帶嘲諷,「現在這個時候,輔嗣,要職不要職的,其實沒那麼重要,我不是說過了嗎?來日方長,洛陽的天可從來都是說變就變,這場雪,來得突然不突然?你瞧,這不又放晴了嗎?再等等嘛!」
一雙眼,精亮精亮的,蕭弼毫無生氣地瞥他,懨懨地把筆重新拾起,瞥向窗戶,有些出神:庭院植柳,整個時令蕭條的幾乎沒幾片葉子,不由吟出文皇帝狀柳的兩句「修檊偃蹇以虹指兮,柔條婀娜而蛇伸」,那是在說仲春了。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輔嗣呀,你天天注老子,怎麼忘記這兩句了?所以,不要再覺得沒能在大將軍手下入黃門而遺恨了。」衛會順口接話,說的蕭弼嗤笑搖首:
「士季近來於公務上多有怠慢,又說這話,看來想燒冷灶,不錯,太傅確是能匡扶社稷的人。」
衛會笑吟吟的,神秘莫測,語氣沾染著慣有的輕佻:「能匡扶社稷的人,自然也能傾覆社稷。」
細細咂摸,蕭弼陡然一凜,目瞪口呆地望著衛會存疑又錯愕,正想再問什麼,下人進來傳話。
這個時候,兩人俱是一愣,不過很快,衛會轉眼明白了什麼,輕輕啟口,猶如刀鋒閃耀:
「輔嗣,我猜,有好事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