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行簡看他背影片刻,走了出來,點虞松道:「張康背信棄義,這種人,留著也無益。至於單斌,我敬他是條漢子,到時問斬許他族人來收屍。」
虞松應聲,把早留意到了一事回稟了他:
「王凌的妻妹,正是雍涼都督郭淮之妻,郭淮恐怕在中間難做啊。整件事,依屬下所見,郭淮雖與王凌有姻親之系,但他既是太傅舊部在此事中應當是慎之又慎,未有參與,可若他的妻子受此牽連我怕反倒刺激了他,是不是該網開一面呢?」
手指在遞來的名單上輕輕這麼一划拉,桓行簡摺疊起來,還給虞松:「這件事,我也想到了。只是,事情不能這麼做,詔命先送到雍涼去,郭淮五個兒女,勢必求情,網開一面也得等他上書過了由太傅點頭。」
虞松輕輕吁口氣:「下官明白,郎君想得周到。」
兩人一路談議案情,一邊商討著回京事宜,說到太傅病情,無不憂心。剛走到廊下,石苞急匆匆迎了上來:
「郎君,姜修帶著姜令婉跑了!」
第51章 雁飛客(9)
「父親,為什麼選這兒?」嘉柔人在驢上,姜修牽著,父女倆在淝水岸邊停下。(百度搜索"down"每天看最新章節.)
蓼花遍地,淝水自將軍嶺而出,綿延二百餘里,放眼四方,橫亘出一幅色彩濃重煙水俱渺的壁畫來。姜修把嘉柔抱下,兩人並肩而立,他解釋說:「使君是太原人,古人說,狐死必首丘,他是沒辦法落葉歸根了。這裡地勢開闊,依山傍水,正適宜墓葬。既然是曝屍三日,等時間一到,我打算把使君葬在這裡,面朝西北,種上松柏,日後若有人還想來拜祭使君,也有個去處。」
嘉柔聽得眼眶子發酸,人不動,只把臉貼向了小毛驢,無知無覺地蹭它兩下,一雙眼,卻看著靜水深流的河面:
「父親,你看,這條河不知道流過了多少代人,無聲無息的,不爭不搶,反倒命數長存。不知道使君後不後悔當初離開故土,又知不知道,自己到頭來會葬身他鄉,連屍骨都是別人冒著風險讓他入土為安的。」
這語氣,凝在眼睫里成一種安靜的愁思,不是小姑娘該有的。姜修愛憐地撫了撫她肩頭:「柔兒,你長大了,想的事情也比以往要深要遠,人活一世,不知會遇到多少險惡的風浪。你說的不錯,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人在這廣袤天地間何其渺小,可人既然生而為人,就少不了有喜怒哀樂,有抱負,有遠志,這樣才不枉一生。至於使君和太尉,我想,他們應當不悔也曾建功立業,安定一方百姓,只是沒料到是這種結局罷了。」
一輪血色夕陽,吻上水面,盡情潑灑開萬丈繽紛光芒,連水邊雪白的水鳥,也成芙蓉。嘉柔凝神看著喃喃自語:「父親,你瞧餘輝何其絢麗……」只是一想到那些逝去的人,再說不了人間的話,看不了人間的晚晴,嘉柔忽悲從中來,打起精神道,「我跟父親一道來送使君一程,夏侯府里,我跟閏情姊姊種過一株柳。這回,我想跟父親一起為使君種兩株松柏,日後就算不復相見,也有松柏陪伴使君他好不至於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