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柔麵皮薄,還沒說話,被他噎了回來。本就漾著桃花般色澤的臉頰倏地紅透,卻不放棄:「太傅的病是不是重了?」
「姜姑娘,這不是你該打聽的。」石苞正色回她,抬腳就走,嘉柔的一顆心裡倒說不上是喜是憂,太傅若不在了,兄長就無需再擔憂什麼。可太傅若真不在了,他的親人又該是何等傷心?吳蜀兩國會不會趁此虛空大舉北上?
見石苞身影消失在甬道盡頭,嘉柔怏怏往回走,不著意間,櫻花樹下突然閃出個人影,賊頭賊腦地把一封書函朝嘉柔手裡一塞,堆起個苦瓜臉:
「郎君把我們女郎休啦,這是女郎臨走前寫給你的!」
這個婢子,尋了如廁的藉口晚走,差事辦妥風一樣地離去了。
嘉柔十分驚詫,看看書函,忙置於袖間匆匆回到寢居,連崔娘也屏退去了,說自己睏乏要歇息。
信不長,一字一句撲進嘉柔眼中,她倏地攥緊了拳頭,心緒更加不定。天人交戰半晌,打定主意,還是過來找桓行簡。
不想,剛把門一開,他人也正伸了手,兩人目光對上,嘉柔見他眼底郁青一片,只是那雙眸子依舊精神著。
「想見我?」他好似還有心情同她玩笑,嘉柔一怔,朝後退了兩步,勉強笑笑,「是,我想去看看兄長,許久不見他,也不知道他可還好。」
桓行簡不語,逕自越過她,朝榻上一坐,就瞧見一雙做好的白綾襪子工工整整疊放在篾籮上頭。
嘉柔不禁望向他側影,有些發怔,那烏黑濃密的長睫微微朝下掠著,不言不語時,像極了一尊猜不透心思或是壓根就沒有心腸的塑像。可當他再回眸,眼睛裡那溫暖笑意自然流露時,嘉柔心口砰砰直跳,定了定神,忙上前把襪子一收,不知為何怕他不豫。
他那目光便從她手上移到嘉柔臉上,淡淡一笑:「看來,不是給我做的。你姊姊不精女紅,我的鞋襪多出自於母親之手,可惜,她年歲漸長,日後給我做鞋襪的也只能是府里僕婦了。」
不意他提到姊姊,嘉柔一顆心倏地跳到嗓子眼,兩隻眸子,頓時泛起春水般的柔波:「你還記得姊姊嗎?」
桓行簡衣不解帶侍奉桓睦,又奔波公府,人看著格外清峭,倒才真正像一抹紅衰翠減的秋光。
他斜對嘉柔,伸手在篾籮里挑出塊繡著迷迭香的帕子,一莖的綠葉間,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紫,栩栩如生,好似佳人身上馥郁的香氣就縈繞在鼻間。
「我跟你姊姊,也曾舉案齊眉,但人心又怎會一成不變?男女之情上,我要的不多,可她能給的又太少,她驟然病逝,也許對我和她來說都是個解脫。」桓行簡平靜說道。